辽东天赖诗六首
香港2019
乱是常态，平静珍稀
历史无聊的反复令人生厌
紫荆花还开落如常
影子分列于不同旗帜之下
像一群蚂蚁和另一群蚂蚁
彼此摩擦、冲撞、撕咬
剑拔弩张的河流，涌动着口水和鲜血
心里装着侠客或革命者
蒙面的人没谁以盗贼自认
高声呼喊的嘴巴口干舌燥
一小撮头颅，在暗室切分蛋糕
时间掐灭了一个烟头
东方之珠在黑暗中闪亮
火柴回到火柴盒，摘下口罩，面具
易燃易爆的磷头，饮食，洗漱，交媾，沉睡
浴镜里的精赤躯体，几无区别
维多利亚湾面无表情，海浪卷起
岸边的灯火 ，将那些五彩琉璃
一次又一次，轻轻打碎
菠萝
被刀子熟练剜削的
这枚水果，初见时我以为
必是长在高枝上
后来才知道是伏地而生
一把抓的朝天辫
像极了乡下的疯二姐
她们名字里都有个好听的“凤”字
真的是非常巧合
在乡下，她经历了什么谁想知道
长成了好滋味的身子
就万里迢迢赶来出卖
被手指，被掂量，不知跟了谁去
“命啊！” ，卖过的疯二姐总在喊
即将易手的这枚水果
喊不出也看不清
多亏那把慈悲的刀子
剜去了所有眼睛，她才不会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扒光，被吃掉
这是多么幸运
黄昏独步
几朵云怀着身孕
走得慢。黄昏
从她们身边经过时
步子轻得没有一丝惊扰
我走得也慢——冷
和黑，从来不是值得狂奔的事物
一棵杨树，和并排的
另一棵，都光着身子，当最后一缕
夕光的薄纱被扯去时
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反应
这些沉默的生物，偶尔
用小风交谈，并不高声喧哗
或许是对所处境况已然习惯
又或许他们也和我一样
在此时，把嘶喊紧紧摁住
怕的是一放声，就会惊醒
心里面，那几只
冬眠的鬼
本应被诅咒的时刻
她在我怀里，颤抖如一枚
苍白的枯叶，阵痛
整整持续了十几个小时
那巨大的疼，已摧毁了端庄、羞涩等
她平时固守的大部分品性
眼中只剩下惊慌无助甚至绝望
我恨这疼痛，更恨自己不能替受
二十年来，每回忆一次
我的恐惧都会加深一层——
恐惧于当时未知的，生死间
那条绷紧的细线，恐惧于
那么大的一片血红。因这淋漓的
母亲的血，所有的新生都应受到诅咒
而血污中那个皱巴巴的丑陋婴儿
却不在意这些，只顾着
放肆而夸张地哇哇大哭
真是奇怪啊，他一哭
这个世界反倒安静了下来
他哭得越大声，这个世界
竟然，就越让人产生
深爱的冲动
启明星
兄弟，早些时候
你还叫天狼，多么勇武的名字
不知这黑暗里一路走来
你是否也曾有过无数的
搏杀，躲避，等待与找寻？
最终你拼尽全力
点燃黎明之后，轻轻隐入的
是否他们所说的死亡？
我倒宁愿相信你是睡去了
而你再次出现
我则视之为醒来，似乎这样
就会减轻你重生的痛苦
沉默的兄弟，替我走夜路的兄弟啊
你要知道：如今
我日日在清晨侯着你
想要领受的，已不再是
你的光了，而是你
即将离去时的
宁静
哆啦A梦
他坐在我对面
看起来有一些疲乏
没想到机器猫也会老去——
盘子里的铜锣烧一个也没见少
他一次次将手伸进口袋
却什么东西都没掏出来
他的沮丧和羞惭显而易见
眼里满是无可奈何的忧伤
那一刻我觉得他就是我
可他对面的又是谁呢
后来他缓缓离去，都飞高了
还保持着双手摊开的姿势
头上螺旋桨划出的光圈
让他像极了没有翅膀的天使
直到他变成一个光点时我才醒来
才发现自己不是少年大雄
依然是那个陈旧的中年男子
夜空深蓝，星光缭乱
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属于哆啦A梦的那颗
仍在微弱地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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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6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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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7 00:00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7 08: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