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着做个温顺的女儿
多陪他聊聊天
你看他额头的皱纹又深了
静坐的时候像个无家可归的人
你小时候曾温暖地睡在他的怀抱
他的腿弓成摇篮的样子
他喜欢把感情隐藏起来
像儿时埋进沙堆的小玩具
你找得满头大汗
他偷笑的样子像你的得胜的小伙伴
玩老鹰捉小鸡的时候
他总扮演奋不顾身的母鸡
他说想做一次小鸡
躲在母鸡的羽翼下
那样,冬天不会冷
@疫情
疫情出现后
吃饭成了娱乐
翻出各种食材,各种餐具
还有母亲当年的叮咛
病毒有脚,也有翅膀
我不敢走路和飞行
只有把自己圈在窗台上的花蕊里
花开得很慢,我耐心等待
每天用体温暖它们一次
像把情人拥入怀
@鸡英俊
大姐送来一只大公鸡
长长的腿,高高的鸡冠
她讲述它勇武地战退情敌的样子
还有飞入草丛捉虫的机敏
我仿佛站在屋檐下
正目睹它的精彩
大姐摸了一下它的翅膀
告诉我,它叫“鸡英俊”
@达拉特旗
1、
他喊出这个名字时有些生涩
就像我们对于毡靴、毡帽的认知
他的自拍有时全副武装
有时袒肩露臂
那个因疫情不能回家过年的男人
那个喜欢风月和性爱的男人
一行脚印,暴露了他的行迹
2、
我们看到的都是雪
还有一个风雪夜归人
他咀嚼雪粒下酒
从雪地里挖掘种子
种在榻前,门外的小路
长出美丽的小女人
他抚摸她
给她取名:雪儿
@正月十一
几个看门的都穿着迷彩
站成一排
像九八洪水里的人墙
我露出手腕
体温枪扫了两次
我的体温都是33.6度
值班的笑了
今天是立春
阳光一直很温暖
@立春
在我的相册里
一些花很耀眼
明亮的色彩如一段欢快的旋律
把春的讯息带给人们
我放大了拍下它们
就像轻描淡写描述
一次剥离的疼痛
玻璃窗折射着阳光
也阻挡了料峭的风
我站在春与冬的界碑前
@正月十三
——二哥生辰祭
今天是他的生日
母亲在的时候
每年的今天都要给他做一碗长寿面
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
母亲离世后,我忽略了这个日子
单身的他不到六十岁就走了
我时常怪罪母亲的面里掺了杂面
我今天也做了面条
很白,很劲道——不是以他的名义
可每嚼一口,都想喊一声“二哥”
窗外的风声告诉我
他,听到了
@封楼第一天
彩色警戒线和楼门上的锁
是刺入眼里的毒
冠毒隐在暗处
煽动挑衅的翅膀
它们站在明处,为我站岗
不知哪个,毒性更大
我不再关心粮食和蔬菜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手一次次触摸额头
按压身体感觉不适的部位
天空有几只燕子掠过
怀疑是蝙蝠的族兄胞弟
瞄准我干瘪的腹部
@元宵节
慵懒地躺在床上
因为起来也无事可做
除去网络里那些祝福的图标
我什么也触摸不到
小区里无一人走动
他们都躲在窗帘后面
把那些活生生的脸孔描成画
此时,上午九点
元宵节的阳光正好
@封楼第五天
有个给力的朋友真好
几天都不必为蔬菜犯愁
吃到了三鲜馅的饺子
我一遍遍感念她的侠肝义胆
依然要早起,这习惯已经几十年了
我在客厅抡了几下胳膊
又走到阳台上望风
(没有景)
透过破旧的护栏和铝合金窗
看到几张面孔朝向我
他们的眼神一定不好奇
也不会幸灾乐祸
他们只能看到我的脸的轮廓
看不到我穿着睡衣的局促
几天被禁的茫然
没有望到时间的拐点
和举着旗子送物资的安保人员
我又回到客厅
那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势力范围
@花儿
花儿还在继续开放
努力使每个花瓣都舒展开
它们不会高喊口号
也没有宣誓的小拳头
只是默默,完成自己
病毒把人的世界搅得七零八落
它们的角落很干净,也很安然
我想把自己的这个春天
寄存在它的花蕊里
哪怕喧嚣过后,和它一起枯萎
@封楼第六天
我从爱人手里夺过垃圾袋
蹬蹬蹬跑下楼
六天来,我还是第一次抢到这个机会
我想透过那个小窗
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区里没有人走动
一个戴着红袖章的人
默默清理从窗口抛出的垃圾
他低着头,白色口罩
面对着——
没有表情的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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