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度
人生需要这样的时刻
像树木，野草，只需稳住脚跟
让外来之手
替你打破既有的秩序
太压抑了
花瓣才会四分五裂
太压抑了
柳条才会摔动鞭子
当你置身荒野
“坛子置于田纳西”*
所有的酒香和浑浊之气都会散去
露出简洁光滑的弧度
注:*引自华莱士史蒂文斯的《坛子轶事》
2020.1.18
孤独时刻
一个人吃筋骨痛消丸
一个人头晕
光呼啸着，碾压原野，坟头，柿子树
到达墙根时有所缓慢
摩擦而起的火花
有电摩擦地时的声响
帽子已飘出两块地的距离
不要也罢
但养老金本上你名字下的
三百六十元，还是得要
沉默犹如不会长出冬芽的老槐树
只会把影子贴地
取暖
2020.1.15
距离
初六。值班
出大门，正好撞见也去单位值班的小刘
她对我笑了笑，就急急
绕到人行道的最里面
我走在空旷的机动车道边
和她保持平行三四米的距离
拐过街角。一家药店刚开
我进去，再出来时
小刘已走出一截
一路上，我们就这样保持二百多米的距离
一前一后，像谍战片里的
跟踪者和被跟踪者，直到走进
同一个办公楼
2020.1.30
麻雀哪里去了
在班上，一位村里的同事
突然说，这段时间看不见麻雀了
果真如此吗
原来可是一群一群的啊
从中午回来我就不时望向窗外的榆树
院墙外的杨树，和荒地
直到天黑
除了偶尔有一两片树叶飘落
真的一只鸟都没看见
2020.2.3
立春辞
为了打消某个疑虑
一早戴着口罩来到广场边的树林
最先和我打招呼的是喜鹊
而后是麻雀，火燕
还有一种叫声尖细的不知名的小鸟
麻雀依旧蹦跳着在地上觅食
见行人走近便机敏而飞
喜鹊喳喳，飞在高枝
和平常没有两样
两曲太极乐过后，太阳已从东山升起
光，照耀着身边的残雪
也照着我着
空旷，第一次让我感到有人陪着
一起流泪，也是幸福的
2020.2.4
女儿感冒了
一天几次
体温计一直徘徊37度上下
到药店买药，因为没拿身份证
空手回来了
切了葱根，白菜根，萝卜根，姜
又放了以前捡回来的荆芥穗
给她熬三根汤
记得小时候流感时
村里人都拿着碗到大队去喝
后来每次伤风感冒，妈妈也给我们熬这个
挺管用的
2020.2.8
慰藉
街上，有种空袭前的紧张和空旷
高音喇叭不停地喊着
不要闲逛，不要逗留，不要闲聊
还好附近一家蔬果店还开着
豆角七块，藕六块，芹菜两块五
油菜五块，萝卜一块
还算新鲜，齐全
口罩里，气流水在滚落
难受也不能打开。喜鹊喳地一声划过院子
十八天了，这是早上继麻雀之后
又一个破空的消息
光一样，为窒息的人
带来慰藉
2020.2.11
封闭，第十九天
窗外传来麻雀的叫声
准确地说是从昨天开始的
准确地说是早上
尖细，一只或两只
窗帘的一半已被阳光修改了颜色
哦，斑鸠也加入了其中
我能听出它们就在对面的楼顶
呼应着。空气中
负氧离子在增加
2020.2.13
雨水
天空没有一片云
槐树静默，枝上
五颜六色的灯笼孤悬着尴尬
有消息说，青草破土了
城，是暂时不能出去的
再给它们一点时间吧，也给我们
该来的总会来
雨水，“降雨开始、雨量渐增”
”桃李含苞，樱桃花开”
2020.2.19
无题
一些人高喊加油，一些人
失声。悲涕。
我的慢性咽炎又犯了
有东西卡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
昨天，武汉天空电闪雷鸣
是愤怒，是拷问，是警示，是为渐远的
灵魂，开路
无数剧烈的咳嗽滚在一起
——雪落
医生说，患病期间，不宜悲伤，不宜忧虑
我戴口罩，戴道具
演，不咳的戏
2020.2.16
又轻又美
唯有鸽子的翅膀才配比喻
唯有邮差的铃声才配唤醒
这个春天不曾出门
花朵，以信的形式被框进照片
恍若逝去的，都可以
重返枝头
那么美，那么轻
那么干净
只需站在树下，就能听到颤栗
2020.2.24
读一个人的诗句
无疑，我是爱着的
还有爱，还会爱
我能听到血流起伏如浪
抚摸，或击打
只是我们隔着不同个峰值，和距离
——当我抵达
你已逃离
2020.2.24
工作照
她拿出手机，略带歉意地
“能帮我拍个工作照吗？这路上
也再没个人”
我迟疑了一下
脱下手套，在绿化带边
当她捡拾一个废弃的一次性口罩时
按下快门
这是二月二的早晨，天空没有雷声
愁云堆积，高高的银杏树
沉默无语
2020.2.24
仅此而已
多么羞愧，连身边的事都处理不好
像举不起的左臂
无法理顺乱丝，无法拂去灰尘
无法端起炒锅
是的，面对不断上升的数字
和大多数人一样
我只会心痛，流泪，焦虑，惶恐
躲避斗室
靠一两声鸟鸣呼吸
你说，不解
我说，需要反省，需要安慰
需要一个出口
2020.2.24
不可说
不可说
但还是说了，无声地
对家人，对朋友，朋友的朋友
不可跪
但还是跪了，无声地
背着家人，朋友，朋友的朋友
白纸黑字
——服
2020.2.25
透过芦苇
荒草俯卧，白云无骨
天被一个老人的眉毛轻轻剐蹭
这是芦苇轻的一部分
一个人诞生，一个人离世
席子以不同的方式拥抱他们
这是芦苇重的一部分
关于冷
关于尊严
是陷入肉里的那根刺的两端
2020.2.25
2020.2.25 |
发表于 2020-2-29 13:14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20-2-29 19:45
楼主
发表于 2020-3-1 16: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