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也需要从感性到理性的涅磐

——读吾同树《鼠疫》后的思索

 

 

文/月之影

 

 

 

吾同树的《鼠疫》，以写实的手法描绘了一幅都市低层阶层的生存图。整个画面沉重、厚实，让人读后从心底产生强烈共鸣，回味无穷，感慨万千。这首诗的精髓，没有生活体验的人是难以理解透切的。

 

一只小老鼠，在墙角竖起它灰色的耳朵

这是一只城里的老鼠还是乡下的？

 

一只灰色的小老鼠，躲在墙角，这是诗人直观的发现。但紧接着诗人便发出了疑问，联想到了自身：这是一只城里的老鼠还是乡下的？诗人是从乡下到城市的，城里的老鼠并不一定就是城里的，或许这只老鼠是和自己一样，是从乡下来的。本着这种心态，诗人并没有立即对老鼠采取普通的“打”的做法，而是站在那里观察、深入。

 

我站在它的面前。它已无路可走

它的鼻子在颤抖，而后这种细微的恐惧

蔓延到了尾巴

 

无论是城里的老鼠还是乡下的老鼠，见了人都有一种天性的恐惧，这只老鼠也不例外。这种恐惧从老鼠的鼻子开始，透过全身，蔓延到了尾巴。

 

它眼睛里贫寒的水，似乎泛起了波澜

一漾一漾地，把那种细微的恐惧

传染给了我

 

诗人在这里将小老鼠恐惧的眼光描述为“贫寒的水”， 而且“似乎泛起了波澜”，说明诗人的心理在这一刻已有了由物及人的变化，诗的转折开始了。据诗人生平介绍，诗人家在梅州偏远的农村，自幼丧父，他和妹妹靠母亲拉扯大，家境贫寒。虽然大学毕业，但现实的残酷已使他深刻地认识到一个农村的人要在城市立足是多么的不易，就如眼前这个小老鼠。所以小老鼠恐惧的天性反应，如鼠疫一般，传染给了诗人，使诗人联想到自身的生存状况，并由此也产生了一种对城市、甚至对生活的恐惧。

 

我们都是弱小的，在都市的角落

寻找一点面包屑，幻想一盏街灯可以取暖

 

这一节是意境的升华，由感性上升到理性。诗人通过眼前的小老鼠的一系列反应，通过自身的联想，将整首诗推向高潮。弱小的小老鼠，弱小的诗人，都是城市底层阶层。在这个看似繁华的都市，寻找一点面包屑是那么的不易，一盏街灯也不可能取暖。现实和理想的差距使诗人产生了巨大的落差。

鼠疫是一种烈性传染病，也是一种自然疫源性疾病，我国将其归为甲类传染病。诗人以《鼠疫》为题，其实是由鼠及己、由己及彼，暗示生活在城市底层的人不仅仅是自己而且是一个阶层，是整个底层阶层的生存状态。唯有如此，就诗的角度来说，才能有诗意沉淀，才有诗意升华，同时也说明诗人诗的造诣确实已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读了吾同树的《鼠疫》，在共鸣和同情的同时，总有一种情结萦绕心头。我不自觉地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首先，对诗人生存的思索。

初举几例。与北岛、顾城齐名的朦胧诗人梁小斌以一首《中国，我的钥匙丢了》闻名诗歌界，共有9篇诗歌散文入选中学、大学教科书。著名诗人、文艺评论家徐敬亚曾评价：“在荒原上，中国有两个天真的孩子，一个是顾城，一个就是梁小斌。”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用著名诗人、学者叶匡政的话说，“梁小斌可能是中国当代著名诗人群体中‘生活处境最差的诗人’。”

职业诗人杨嘉利1996年出版了一本自费印刷的诗集， 20年过去了，依旧没有销售完。他的作品在全国20几家刊物发表，每月可以收到几百元稿费，扣除邮寄和打印的费用，几乎没有盈利。因为他是残疾人，靠政府给予的生活补贴才勉强生存下去。

曾被成为“中国朦胧诗五大家”之一的欧阳江河（即北岛、舒婷、顾城、江河、杨炼），据说其近十年来只写了十首左右的诗，但写了很多文章，包括音乐、绘画、电影等领域的评论，甚至还有建筑、摄影和舞蹈方面的文章，以至于有了音乐和美术评论家的头衔。他的生计主要靠“卖字”来解决。

这只是诗人生存状况的冰山一角。人们不禁要问：除开体制内的诗人，为什么诗坛地位显赫，生活却如此困窘？

第二，对诗人自杀的思索。

诗人自杀也许有许多的理由，但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是诗人自杀的重要理由。现代诗人自杀以海子、吾同树为代表，他们都是从农村走向城市的人，都是通过十年寒窗梦想在城市立足的人，我坚信无论如何，为诗而死也许是人们在他们死后高尚的推测，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生存困境。但我想，自杀，自己解脱了，但他们对得起自己的亲人吗？就吾同树来说，他的死，给独自抚养他的母亲、与他相依为命的妹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从另外一方面来讲，吾同树大学毕业两年就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是月供，但比一般的大学生和城市打工者还是要好得多。就是开公司亏本，也还有年轻的资本，怎么就经不起一点挫折，怎么就没有东山再起的信心？说到底，这是一种逃避，一种懦弱的逃避。

三、对诗人商业化的思索。

诗人商业化，是诗人有效利用自身资源来谋取生存的一种手段。在市场大潮冲击下，大批诗人利用自身资源投身商海，以从事出版业的为多，比较成功的有李亚伟、万夏、楚尘、沈浩波、叶匡政等。吾同树也许在这种大潮的影响下，创办了一家文化公司。

诗人的自身资源说白了就是名气。吾同树应该是有名气的。他的诗歌曾在《诗刊》《星星》等刊物发表，入选《2003年大学生最佳诗歌》等十余个选本，大学期间就声名在外了。诗人任评说，吾同树的诗写得极有水准，非一般诗人所能及，“我想，他会成为海子第二，一点也不为过。”应该说吾同树具有诗人商业化的潜质。所以，当他辞去比较固定的工作而去办文化公司的时候，也许有利用自身资源的想法。但商场，不是象牙塔那样单纯，商场有商场的规则，他应该有多个备选，应该有思想准备，应该有一种商业的素质和耐力，而不是失败之后的逃避。

诗人，具有多愁善感和将生活诗化的天性。如果没有生存保障，最好先解决生存问题才来写诗。在这方面，我相信众多诗友会感同深受，如今活跃在诗坛的诗人有相当部分是重拾诗笔的。除开体制内的诗人，没有面包的诗总是有遗憾的。

 

我曾写过一首诗，原题为《诗人该死》。因题目不太好听，晁一民先生建议将题目改为《诗人，疲奔于末路》。我的立意，也着在反映诗人的境况：

 

诗人，疲奔于末路

 

文/月之影

 

写诗的人，或者叫做诗人

无非是想，把情感揉进诗句里

无非是想，把生活融进理想里

三月的桃花是诗

五月的石榴是诗

人情冷暖是诗

忧国忧民是诗

 

诗人该死

三月的桃花五月的石榴，只不过是

过眼云烟，挡不住

秋天的雨冬天的雪，昙花一现

刹那的美

都会被现实的残酷世态的炎凉

击穿

 

诗人该死

诗人的呻吟，有病的，无病的

都被明星演唱会湮没了

诗人的呐喊，低沉的，高吭的

都被上涨的物价打压了

诗人的文字，下里巴人的，阳春白雪的

都被裸露的下体，遮住了

 

于是

屈原投江了

李白疯了

白居易被贬了

杜甫住进了草堂

就是陶渊明，也不得不

荷一把草锄，做一个半死半疯的南山翁

 

 

生活，是诗人写诗的来源；生存，是诗人能够写诗的前提。诗需要感性到理性的升华。面对生活和生存，诗人更要坚强，更需要从感性到理性的涅磐，避免《鼠疫》之后的《消失》，才能有美好的人生，才能写出更好的诗歌篇章。

 

 

2015/05/05夜

 

 

附：

 

鼠疫

 

吾同树

 

 

一只小老鼠，在墙角竖起它灰色的耳朵

这是一只城里的老鼠还是乡下的？

 

我站在它的面前。它已无路可走

它的鼻子在颤抖，而后这种细微的恐惧

蔓延到了尾巴

 

它眼睛里贫寒的水，似乎泛起了波澜

一漾一漾地，把那种细微的恐惧

传染给了我

 

我们都是弱小的，在都市的角落

寻找一点面包屑，幻想一盏街灯可以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