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而起》

◎玄荒

《骂人案》

借一朵花的翕合相迎

借石头的沉默反唇

黑色的灰色的话说不出口

干净的手掌又不愿去捋马的髯

明亮的颜色与他们也不肯搭

对于阴影

《信任案》

曾经被蛇咬过

从此，每一根稻草绳

在就有了生命

你说的信任，就是

相信你，就是

相信稻草绳

也会跳着窜起来咬人

《生死案》

利诱不成，开始威胁了

威胁不成，开始耍赖了

耍赖又不成，还有啥招？

十八般武艺都已全民普及

我内功深厚，计有三十六

来！来！来！东南西北中

我试试你是哪个门哪个派

今夜我与你大战八百回合

刀枪无眼，棺材自备

——立生死状

《逼迫案》

庄稼被逼长到了田埂上马路边

土地被逼到悬空躺在了花盆里

农民被逼进了车间，如同鸭子

被赶进了圈中。锄头被逼成了扳手

如同菜刀镰刀砍柴刀被逼成了凶手

一头牛被逼成了一双皮鞋，如同

一瓶给害虫喝的药被逼成了酒水

花季少女被迫成了人皆可夫

贞洁成了正大光明匾上的一块抹布

三崇四德翻过来成了炫耀的诽闻

一张脸被逼成了一帖狗皮膏药

尊严！尊严！一称，买不到一块方糖

一棵树被逼逃到了万丈悬崖边

被一群石头拦住了，如同一个人

被逼到了三十四层楼，一纵身——

黑猫白猫们，都忙着抓老鼠去了

价值观们，都忙着斤斤计较去了

向前看，莫回头

《杀人案》

用刀枪是最愚蠢的杀人

浪费了一粒金属

还冤枉了一块好铁

杀人的最佳方案

是让他苦巴巴地活着

以越来越多的墙角和涵洞为家

以越来越多的垃圾桶为生

拄着根竹竿，端着口破碗

要么，罚跪路口

要么，让他整天背负着

一付支离的皮囊

风里雨里雪里的乱窜，游荡

派眼泪去做他的盐

派人间去做他的地狱

《塑料案》

远看是鸟窝和旗帜！近了才知

是被风挂在树上的方便袋。前几天

我以塑料袋为棺，埋了几只喜鹊

——微合的鸟嘴里衔着泡沫米

半闭的眼睛中含着一粒惊愕

《死猫案》

“嘭”地一声

一个矿泉水瓶子

被拾荒者一脚

踩成一页纸

“噗”地一声

马路上，一只猫

被汽车一轮子

轧成那页瓶

清洁工连铲带扫

扔它进垃圾桶

马路上的一只血猫影

“喵”地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