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节选)

亲爱的上帝：

 

亲爱的上帝，我知道现在我只能给你写信了。因为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够坚持多久？多久才能等到援兵。但是我们却一直在共军追击的枪声里溃散，气喘吁吁的落荒而逃。伤兵的嚎叫，战马的嘶鸣……只有这时我才知道了什么叫做“亡命天涯”！

一个北方的伤兵在苦苦哀求着我：

“长官，我不行了。”他望着我是时候，两眼特别有神，直到现在我都可以清晰记得，非常奇特而明亮。“我求求你，长官，你杀了我吧！”

随之他递我一把手枪。

那是一个寒冷的沙漠里的秋夜。白天四起的风沙，在傍晚的时候才停下来。弯弯的月亮像姜叶子的眉毛。异常地清冷、洁白。那清脆的一声枪响，响彻整个沙漠的夜。当灼热的子弹在穿透那个伤兵的心脏的时候我想才让他感到了这个世界的丝许温暖……

亲爱的上帝，我也想告诉你时间，但是我只能说那是初秋。因为我们这样游荡在沙漠里已经很多天了。

地点，我也只能说是沙漠。至于中国的哪个沙漠我想谁也说不清楚。实际上我们已经迷失了。我们是实际意义上的迷途的羔羊，上帝！

但是我还是跟那个求死的伤兵说：

“明天、或者后天，我们就能听到反攻的炮声了；我们会看到委员长给我们派来的飞机盘旋在我们头顶，会空头下食物，面包，罐头和美女……”

亲爱的上帝，你知道我一向寡言少语的，但是我突然发现我痴人说梦的文学天分是那么棒！

我知道我那是在对着求死的伤兵说的蒙骗的话，实际上，我也想用那话在蒙骗自己……但是，那个伤兵已经闭着眼睛等待我好久了。

我的话被他微微的笑所打住。

那是我军校毕业之后的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朝着自己的兄弟扣动了扳机，上帝！

所以显得既紧张又有种莫名的冲动。

 

 

             飘雪

          1951年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