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乡十二月》 一 月 生命伊始，在所有无限可能的长河里，一切是暗示，一切将开始…… 北国之北，这是唯一的方向，是唯一延绵于黄土大地神经内部的脊骨。 我不可预测，更不可把握任何，在《周易》的每个理象数形里，“一”是深不可测，“一”是言不尽意。 那就从一场雪开始吧。我的冷暖之路，延着一瓣雪的方向，究竟在哪里？我不可介定却急需把握，一如胎儿抓拽生命的脐带，盲目却执著。 诗人说，一瓣雪里有一个太阳。我留不住雪，在不经意的回首里，一滴泪冰凉的体温，一时让我陷入四周无限的苍茫。 雪地上，一串歪斜的脚印伸向远方。它是我前行的暗示还是我彳亍时的留恋呢？ 二 月 是谁的一滴清泪，擦亮我眼角一片晴朗的天空？ 再往前一步就是春天了，二月乍暖还寒的枝头上挂着尚未褪尽的残雪。 雪在烧，在阳光爱抚的某个正午，一滴生命枝头晶莹的泪滴向土地，土地为此多情而柔软。枝头的孤傲和冷漠，就此历经与土地最交融的和解。一些温暖的细节就此开始。一滴泪，正以她的全部来承载生命之重。 原野上，天很蓝，头顶上有几朵盛开的云。一棵裸露的白杨，构成迈进这个春天的水墨字体。我敬这自自然然，堂堂正正，为此我写下：横、竖、撇、捺、点、折、钩！ 三 月 是故乡睁开惺忪睡眼的坡地，我看不见春天的全部。 一簇簇、一团团、一棵棵鹅黄伴着夕阳在泥土中探出头来，携上生命之初的尝试和羞赧，酝酿给春天一段醉人的花事。 枝头细小的红，含在每个骨朵儿里小心地呼吸，和着风，我是多么渴望着一滴泪落向稚嫩的花心。 怀揣梦想，我有一颗感恩的心，是多么渴望着的。 四 月 在草地爬满山坡之前，耕牛背上日出照亮了母亲的脚程。 这是北国之北的春天，一切拼命地疯长，连同母亲脚下每个潮湿的脚印，一如华胥氏不经意怀孕时的迷然或欣喜，那样地不知所措，那样地接近幸福。 打开无限的春天，我生命枝头孤傲的绿和红，是你前生一朵守望的神话么？ 一只轻舞于风吹草尖的蝶呀，你是否在寻找那一滴丢失风中的泪滴，回归你记忆的前世。 五 月 阳光加速了五月的美丽，从夜到夜，怀旧是一种爱和思念。 乘坐于树荫下，顺着枝叶洒下来游移的光点正随风走动。一时，我漠然觉得似乎遗落了好多，正如树荫下这斑驳光点的记忆，带我走进某个记忆的童年。儿时的喜怒哀乐，正缓缓回至我的内心。 带上青涩的果实，五月的枝头上挂着太多诱人的尝试，我不会在意一枚果实终将凋零或蒂落，是否被采摘、包装或消化……我想象一些可能的细节，在五月的枝头，这突生的思想是否趋于成熟。 六 月 在时光的深处绿着，六月的阳光里有孩子稚嫩的笑脸。 怀揣儿时的天真，这是多么奢侈的幻想。而我这样固执的坚持，想象着派出一个个天使，派一滴露水给田野，放大庄稼拔节泥土生发的响动；派一缕清风给村庄，拭干锄头啃嚼泥土涌出的汗水…… 沿着夏日沸腾的脉息，夜晚有太多的安静被我拾遗。这是阳光的另一面吧，将我心中的秘密一点点打开。 七 月 村庄金黄的腹地，一根根麦芒刺痛阳光。谁能说得清一粒麦子跟泥土的情义，阳光的情义，母亲的情义？ 再过一小段，这满地的金黄将要被收藏。隔着紧闭的门窗，一个四处奔波的人，一个远行的人，是否有他心中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我，两手空空，张望着故乡。 阳光和雨水总在七月不期而遇，拂尽内心的灰尘，在雨中，我愿裸露自己，如一枚枝头上的绿叶，洗涤染过尘埃的一切。 八 月 八月，是我思念着的。 倚在一轮明月的怀里，一些细小的事物使我一再感动。紧接的是漫无边际的虚无，在无限函数曲线的路径里，我找不到一条进入八月内心的小径。天渐高起来，眼眸里回现的是一幕幕熟知的细节，在一朵云渐行渐远的背影里，留下更多的是给这空旷无限的依恋。我不知道今生已将多少弃于门外。 只想安静下来。我多么想在村口的柳树下，听一只蚂蚁跟另一只蚂蚁的谈话，在每个出行的叮咛里，牵挂是永恒的主题。 还有多长的路，我将进入一轮圆月素洁的内心。 九 月 一定会有不散的精灵，在枝头将欲落下。在九月微黄的底片上，我愿在南山对语一株菊花。 果园里爱情已熟透，介于诱人的视线，我没有一丝去采摘的冲动。风吹村庄，田野里将要分娩的玉米，更趋于母亲。留在时光短暂的影集，我以一颗感恩的心对视这原本熟知的一切，将我带到一丝一缕菊花花瓣的花心。 转过身去，黄昏渐近。一时斜影将我拉向远方。寂寞的黄，是村庄给这个季节最经典的笑容。 十 月 秋已深入：霜白浸染了发鬓。一个人的世界变得开阔而虚无。 手捧发黄的羊皮经卷，睡在十月的江心梦见阳春白雪。可以试图打开一切了，细微衰黄的草地、渐渐祼露的山坡、越来越薄的云层、南飞时偶尔回首的鸟群…… 一叶自我头顶飘落，如一只倦于飞翔的蝶。 一叶知秋，一叶可以找到它的故乡。 十 一 月 突然爱上了这缓慢的时光。从一瓣到另一瓣，雪的过程让空白更加显得空白。 谨可以腾空自己的内心了。心空空空…… 一片淡灰的背影和一张黝黑的脸，一片胡子拉茬的麦地正对着风中呼啦作响的玉米杆，是一幅空旷的图案，噢，怎能少了那远处、近处飘起的缕缕炊烟？ 回首。一个人在旷野，张望昨日所有的细节，使我一再陷入无尽的愧疚。 十 二 月 一切都是宁静的，一切都被笼罩着。一切将开始，一切已结束。 透过冬日低矮的视野，我看清每一棵树，每一个村庄，徘徊于我梦里驻足的山坡。伸出手指，核实沉浸在冬日之雾里的每个细节吧，核实一瓣雪的微笑和火热、核实每滴泪的甜涩和清凉。 我知道，一场雪会在某个不曾预料的夜晚降落，裹紧我要颤抖的一切，敛藏于隐秘的内心。 是时候谅解一切了。故乡的十二月，我的时光将伴随着一场雪缓慢的消解。 而我，一个从春天走出去的人，该向谁偿还我的一生？ | 
发表于 2012-12-7 15:30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2-12-7 16:27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