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渡自选诗十首

莫渡

五点半一周年纪念册应征稿

莫渡——自选诗十首

1
远方

鱼儿的远方不是水
鸟的远方也不是天空
一个男人在做梦
梦是一只鞋被钉在墙上
一个行走在戈壁的男人
在想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睡着的楼兰
男人是一粒粒黄沙

有时这个男人在去梁山的途中阅读法律
研究易术
他想用藏刀给108个好汉分肉吃
他用易拉罐盛古人的唾沫
在半夜醒来
用移动梦网捕蝶

他在生活里越活越腻味
他把自己掉落的白发攒起来
给红楼里那个生病的女人
做药引
他恨此生不能以
一枚印章结束
他怀念海的同时
恨自己不能游出女人的身体
他把羽毛装进枕头
把天水当做故乡

一个男人的远方其实也可以是
地铁站的那把呜咽的二胡
所以他总是把身体弯成一张弓
来回拉响两根铁轨
用空寂和苍凉写一封无法投递的家书

也可以是黑砖窑里的一块炭
在火中想自己的女人
可以是一粒药即可治疗怀乡病
也可以避孕
唉！一想起远方
你这男人就变成了孬种

2
一只租住在秋天的蛐蛐

二楼的台阶上
月光收拾着几片落叶
一只蛐蛐把舞台搭在
盆景和晾衣绳的暗影中
今晚，它是夜的主人
在距离城市中心十里的院落
它让吊兰开出紫色的小花
让落入花盆的柳絮生出细枝
唯独那朵
只在白天开放的莲
沉睡在自己的香里
在水中梦她的情人

一只秋夜鸣叫的蛐蛐
让人辗转难眠
在这个月光飘荡的院子
我们同是这世界的租客
秋天租了你的歌声
你用整个夜晚租给我
一个幽静的梦

3
雨中的黑乌鸦

雨水中的一个黑点
静穆雨水的无垠
背上驮着这个季节的全部重量
雨，俯视着大地
雨是恩典
是另一种暴力

你在旷世的雨中沉寂
如同一首挽歌中的音符
在水的旋律中寻找自己
黑乌鸦
你是雨水丢弃的一件道袍
用黑色代替修行
雨，是你思想的羽毛
被黑沁染
这水做的挽歌悠扬而且放肆
黑鸟呵，你却无动于衷
仿佛睡在自己命里
承受雨对黑的洗涤

黑鸟呵,在你心灵的云端
那柄利剑般的闪电
为何不能让你觉醒
那滚滚雷声
是不是你内心的悬崖上持久的回响呢
如果在雨的纠缠中
你痛苦地回忆起什么
这是否又属于一种莫以名状的愤慨
背叛命定的神诋的预言

雨水.是你一生的苦难
黑乌鸦
你无法用黑色解释水的晶莹
你是雨的傀儡
你用沉默集结语言之露
你用弹道般的目光注视家园
雨，将一切植物压低
雨在雨水之上
在你思想的洪流之上狂舞
你用黑拒绝着这一切
你怀抱的黑
在一场又一场的雨中
深邃而明亮

该是俯冲的时候了
用你马刀般的翅膀
劈开雨水
朝家园的荒芜处飞
冲出一首挽歌的禁锢
你用飞翔
书写天空
你是墨的灵魂
于神的笔峰滴落人间
你是一个人内心的仇敌
和雨一起沷洒在梦的山岗

4
九月，时光摊开手掌

九月，时光摊开手掌
风安顿好树叶之后
乌鸦就无法藏起它的叫声
土地安顿好麦种
一年中的所有雨水
在你的膝关节安顿好了风湿
山路就更加不平坦了

玉米架上的时光是锯齿状的
几麻雀无法安顿好一粒玉米
一口水窖
安顿好瓦棱里所有的尘土
九月之后，日子开始清澈
村庄安顿好生老
三伯用了四年时间
终于为儿子
安顿好一桩婚事

5
蜗居村庄

在村庄呆久了。久的
我都想做个诗人
用文字煮点叫乡土的茶
我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莫渡
闲下来就写灯盏周围的飞蛾
写灶膛里那吱响的火
还想写写，屋檐下的燕子和
山壑口来回奔忙的风声

这靠山而居的村庄
人的背影都和山一样厚重
天旱的日子
我默默经过父亲掏的那一口水井
母亲经营起来的果园，二十年后
也已经衰败
而这些该从那一头写起呢

岁月是山神庙前盛满灰烬的香炉
很多日子就这样被风吹走了
黄土坡上的小麦返青时
县城里一位姑娘也被移栽进我的生活
打那以后。
我把自己木桩一样钉在村庄的扉页
偶尔拴拴过往的牛羊

一年间或进几趟城
买双雨鞋,信书,伤风感冒药
顺便打听打听粮食的行情
再和妻子去几次岳母家
妻子积攒的鸡毛蒜皮就飘满整个院子
想写点诗。但写不出来的时候
就让月亮写我
写田埂边的虫鸣
写祖父的坟头上疯长的杂草

很多时候,我暗自窃喜
整个村子没人知道我也写诗
我像只灰蛾
独自隐身在满山有名和没名字的花朵
对面山坡上，苹果熟的时候
我正用锄头在一片秋田地写诗
写一行。山风就吹干一行
一些枯草正被吹向冬天
吹来一场恩惠的雪
我想，该准备一些柴火过冬了

我计划在来年开春以后
翻修祖先留下的三间瓦房
用我写过的诗换来
木料,红砖,水泥和沙子
妻子说那些诗不及一泡狗屎
更种不出一棵白菜
我只好将我的奢望
像咽药一样咽进沉默里
不种白菜。剩下的话
让它在肚子烂掉

我也喝酒
但吟不一首诗来
一醉一醒。村庄周围的苜蓿就绿了
这牲口的口粮把紫色的花开满春天
我以圣贤的韵脚踩着自己的影子
而此时的母亲，默默地跟在身后
多像一位可敬的丫鬟
在村庄安静地老去

6
短诗五节

望着你的时候

如何才能将浓雾拨开
我的目光
含满前世之露
试图洗净
你旅途中的尘土与
羞怯
梅，我热恋尘世
我热恋你咳的点点血迹

生活

去年换的
二十五瓦的灯泡
昨晚，发出四十瓦的光
然后就自己灭了
我摸黑抽完一支烟
给朋友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
然后，睡了


杀鱼的方法

最好保留鱼鳞
鱼腮。以及眼睛
让它在自己热爱的
熟知的水里
窒息而死


雪

黑夜造的一张白纸
无处晾晒
只能铺在尘世
寺门打开，一串蹄印
是经书里滚落的念珠

结

在和谁说话
喃喃地
你的情人已远走他乡
那句未曾说出的话
已变成你口中的假牙

7
槐花碎
                  
我曾托万只蜂群在五月的槐树林
为你缝制一件白色的嫁衣
在你美丽的时刻
身披甜蜜
经过被农事堆满的六月
如同我翻越青春的墙
却被你密织进梦里

北方的风沙已洗皱了
一个人老去的光景
却洗不旧枝头的槐花
在一场雨之后
谁的守候将和鸟鸣一起晾晒于枝头

这朴素的植物哟
你在白色的浩劫中
读阅我徒劳的半生和
一段尘缘
当你再次手捧嫁衣
站在我面前
我不得不承认
你留给我的不仅仅是恩惠
    注：此诗发表于天水师院主办的《生态金徽》2012年夏季刊

8
正午
                  
这一刻，我确信
村庄里的柳枝是没有睡意的
那些鸟叫声足以让
所有嫩黄的树芽都站立起来
村口的岔路伸向北坡
把刚刚给祖先上完坟的父子俩
喊了回来
我猜他们经过一片开花的桃园时
听见了父辈脚步和
我的招呼
而我，正用手机编辑着一条
发往前世的短信
我想告诉你
在静默的村庄的正午
一只瘦弱的蚂蚁
将一寸阳光从我视线里搬来搬去
     注：此诗发表于《诗歌周刊》第三十二期

9
一盏白炽灯

我可以接受你的冷暴力
从来都不和我说话的家伙
我习惯你给这间房子粉刷的
两种颜色

打开房门的一瞬
你从身后轻轻地环绕我
像我久别的爱人那样
当然我也习惯了你的沮丧
每夜你都安顿好这些站着的事物
让他们在自己的影子上躺下
并且看清墙上细致的裂纹
然而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当我写下
今夜,故乡将被桃花点燃

10
一个男人的禅

住在青草之上
我不是那滴长翅膀的露水
也不是暴毙的昆虫
是形容词与动词之间的虚词
四处拉拢关系
散步谣言

统领十万大军围剿世界最后一个酒馆
把美人和剑佩于腰间
更多的时候他想用那把剑
治疗多年的肾虚
用美人来自刎
嗨！空空的酒馆
词语暴动
荒草丛生

莫渡简历：
          莫渡，真名：辛海平（已婚）。83年生于天水北山，习诗八年。2012年夏天加入五点半诗群。爱好摇滚乐，摄影。
联系方式：QQ550323316
电子信箱：xinhp836@163.com
诗观：如果好的诗歌是灵魂的毒*品，我愿在心灵之黄土上种满大麻！

莫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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