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该怎样坦然,才不至于死不瞑目?
水源地兀自清净,一尾鱼的滑入是轻度亵渎,还是天然弥合,旁者安知。从此领地的蓝图渐趋事实,固步自封,疆界标识,它在法则中苟活,专注,不假思索;它务必摇尾乞怜,周游群落,将内心的迷障和困惑咀嚼,学会心安理得。
抑或抱残守缺。
凄清啊,它在隐居的境地愈清白,愈是大气不出。一场雷雨,一次小型的暗流管涌,都使之患得患失。鱼一生忙碌,绝不停息,它在消耗,损之以血,失之以精,形神疲惫,只为那低气压下的探头,吐出细碎的泡泡。不成形……
2
鱼有节制地朝向深渊,深不可测。
违背定理的运动是罪过,浅水不定,深水难料。一尾鱼扭身转向,义无反顾。
只有在这叵测的黑暗的牧场,它可能的巢,才被理想化。它倚之靠之,获取短暂的幸福。那即来的眩晕和失衡,使其忘乎所以。余下的日子有指望了——只消这样假定的指数,它在风口浪尖的舞蹈是壮烈的,发乎内心。呵,当夜的谣曲是何等悦耳,只消侧耳倾听。有什么比在黑暗的纠葛中探寻到一丝光亮,更让它激动的?
为那一抹疑似的光亮,它万劫不复,在所不辞。你对此作何感想?
3
持续的孤独。一尾鱼形单影只。甚至,没有影子。
再辽阔的水面积,积聚的光(也可看作收集来),也投射不出鱼的轮廓。分辨它,没有参照物;分辨它的欢乐和悲伤,也没有参照物。
它是在混沌中游走,起伏,藏匿,奉献肉身。在或然的命运里,它走向盛宴,抑或走出江湖,皆无定数。它在法度之外沉浮,它不是它的主人,不兼顾它的命运。它,前途多舛,朝向血雨腥风,挤压一打打仇恨和冤屈,不伸张。鱼可能想:遍地荒谬,一生尴尬,潮起如潮落……
鱼可能还想:遍地绝缘,冰冷的情欲在销匿,随波逐流倏地——不见。
它瞪大眼,就为这个真相,欲罢不能。
周遭冰冷,周遭虚拟,不切实。它自己,绝非断然的产物。它,也只是个虚拟物,呈现后倏地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