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托马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理由是“他以凝练、简洁的形象,以全新视角带我们接触现实”。 ■ 在“莫言周”专访2011年诺奖得主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 Tomas Transtromer 托马斯生于1931年,是当今瑞典最优秀的诗人之一,著有诗集十余卷,并曾被翻译成三十多国文字。他于1954年出版了第一本诗集《诗十七首》,在瑞典诗坛引起轰动。2011年,托马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理由是“他以凝练、简洁的形象,以全新视角带我们接触现实”。1990年,托马斯患脑溢血致半身瘫痪后,仍坚持写作纯诗。近日,中文版《巨大的谜语·记忆看见我》(托马斯著、马悦然译)出版。《巨大的谜语》是最新诗集,《记忆看见我》则回忆了童年生活。
托马斯(左)与妻子莫妮卡(中)、朋友马悦然(右)在家中,墙上挂着一幅书法。
石剑峰 图 “我们住在斯德哥尔摩的南区,我们的地址是史威登堡街33号(现在改名为篱笆门大街)。”“我的外公和外婆住在附近,在布莱金厄大街,转弯就到。”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这样描述。 搭乘地铁绿线从Medborgarplatsen站出来,往南走两个街区就会看到一座矗立在高台上的小教堂,篱笆门大街就在教堂边上,不太容易找到。不过顺着他外公外婆曾居住的布莱金厄大街很容易就到了这里。火柴盒样式的公寓楼被翻新过,看不出已经有90年的历史。那个街区有些荒凉。 童年与福尔孔街57号 “父母离婚以后,妈妈跟我搬到福尔孔街57号。那座大楼容纳、混杂着一群属于底层中产阶级的人……我们住的是五层楼。最高一层。” Medborgarplatsen站出来就是福尔孔街,沿街走几步便到了福尔孔街57号。在公寓楼底下钉着一个铭牌,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并在1978年写下了关于这栋楼的一首诗《自1947年冬》,这首诗印在这块铭牌上。1947年托马斯与母亲曾经在这里居住,托马斯住在5楼。在楼梯口的住客铭牌上,写着有一位诺贝尔先生住在楼上。57号边上紧挨着一家Bar,名字叫“查尔斯·狄更斯”。 从福尔孔街去托马斯曾就读的南区拉丁语学校很近,走过去十分钟就到。“我的学校位居斯德哥尔摩南区最高的地方,学校院子的位置比那个地区的大多数建筑物的房顶还高,学校建筑物的砖头从老远的地方都看得到。”托马斯表示。学校位置确实很高,尽管现在它肯定不是南区最高的建筑物了。从校门口进出的高个子学生,遇到老师都会停下来,低头致敬。托马斯就读的高中,是斯德哥尔摩最有名望而且历史最为悠久的高中学校之一。从这所学校开始,托马斯走上了诗歌创作的道路。 中风后依然出诗集 现在的托马斯住在斯德哥尔摩南区大门的高台附近,他的公寓楼俯视着港口和波罗的海。厨房里挂着托马斯外祖父的画像,那位出生在19世纪的老人、比托马斯大71岁的朋友。“我的外公,卡尔·黑尔默·魏斯特白格,生于1860年。他是一位领航员,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比我大71岁。” 卡尔的船曾多次载着斯特林堡(瑞典戏剧家、小说家、诗人)去他写作的那个小岛,后来托马斯的父亲写了本关于斯特林堡的书。 托马斯就坐在单人椅上,落地灯照在他身上,脸上的皮肤满是时间留下的皱褶,让人想起他写的那句“直到光线赶上我/把时间折起来”。窗外下着大雪,大海和桥,就像托马斯写的:“一条桥/慢慢地/自动地盖住天空”。 客厅有托马斯的大钢琴,钢琴上散落着一本托卡塔的琴谱,有时他会用左手弹琴。1990年,托马斯中风,到现在已经20多年了。诗人北岛在他的一篇文章中这样描述中风后的托马斯:“他后来在诗中描述了那种内在的黑暗:他像个被麻袋罩住的孩子,隔着网眼观看外部世界。他右半身瘫痪,语言系统完全乱了套,咿咿呀呀,除了莫妮卡,谁也听不懂。”就算在中风以后,托马斯还是出版了不少诗集。托马斯的朋友、汉学家马悦然说,去年他在诺奖颁奖典礼上遇到获得诺贝尔生理与医学奖的得主,按这位科学家的观点,像托马斯这样中风后能再写诗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托马斯做到了。 客厅悬挂着中文书法 “他现在能说几个简单瑞典语了”,马悦然的夫人陈文芬说,托马斯的情况比她最早见到他时好很多了,也更有精神了。送上刚刚出版的中文版《巨大的谜语·记忆看见我》(托马斯著,马悦然译),托马斯高兴地翻阅起来,看到书中收入的那些老照片,他笑了,虽然他不能讲话。在身旁的茶几上,还摆着中文版的《航空信》,那是旅居瑞典的作家万之翻译的。 托马斯的妻子莫妮卡去厨房准备咖啡和点心,她从托马斯的视线里离开一小会时间,托马斯突然紧张起来,吐出“莫妮卡”的名字,只好又把莫妮卡叫过来。二十岁,他娶了莫妮卡,一直在一起。中风后,莫妮卡也辞掉了工作,在家照料托马斯。 准备去会客厅聊天。莫妮卡吃力地把托马斯搀扶起来,托马斯拄着拐杖执意一点点地挪到客厅。大家讲着前两天的诺贝尔奖颁奖仪式和莫言,托马斯只是安静地听着,他深邃的灰色眼睛,让你害怕直视。有时他也有意见要发表,或作愤怒状,或笑着,或让莫妮卡来解释。 在托马斯的身后悬挂着一幅用中文书法写的托马斯作品,那是托马斯诗歌《孤独》第二部分的一句“想引人注目——生活在/眼睛的海洋/就必须有特殊表情在脸上抹泥”。那位书法家搞错了托马斯的名字,误以为这位托马斯是“迪伦·托马斯”,但托马斯和莫妮卡并不介意,还是挂着。不过早年的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受到迪伦·托马斯的影响是肯定的,马悦然说:“我相信托马斯二十三岁时将他头一本诗集题名为《诗十七首》的时候,一定想到了迪伦·托马斯二十岁发表的诗集《诗十八首》。” 两届诺奖得主会面了 除了这幅闹了乌龙的中国书法作品,托马斯和莫妮卡喝着龙井绿茶,书架上摆着小佛像。1985年,托马斯和马悦然一起来过中国,拜访了巴金、冯至、艾青等一批老作家,还有北岛。1990年代以后,北岛又经常来到瑞典和斯德哥尔摩,他们走得很近。莫妮卡谈到对北岛的第一印象:“高大。”北岛有一本书叫《蓝房子》,是托马斯一首诗的名字,也是托马斯外公的房子。托马斯的先人于150年前在斯德哥尔摩外的一个小岛上盖了一座“蓝房子”,马悦然说,“这个海岛是托马斯真正的故乡。”北岛说:“蓝房子并不怎么蓝。这栋两层木结构建筑已有150多年的历史了,楼下是客厅和厨房,楼上一间是卧室,一间是托马斯的书房。为了保暖,窗户小小的,天花板很低。”现在不是适宜居住在蓝房子的季节。 他们也谈起了莫言。马悦然介绍了他翻译好但还没出版的莫言中短篇小说《透明的胡萝卜》、《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等,说好过几天给他们看看。托马斯看过莫言的《生死疲劳》,很喜欢,在看了莫言的演讲稿《讲故事的人》后,莫妮卡给万之和陈安娜发了邮件祝贺莫言:“亲爱的安娜和迈平(万之)!我们刚刚读了莫言的演讲!非常动人,优美至极!代为转达我们两人的热烈问候!也向马悦然表达对莫言的支持。莫言在瑞典的这几天,当地媒体对莫言和瑞典学院并不客气。” 去年,托马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因为身体原因不需要参加那么多的活动和冗长的仪式。今年是莫言获奖,行动不便的托马斯连续两天出现在诺贝尔奖的活动上。这让他的朋友都很意外。在12月10日的颁奖典礼上,转播镜头多次给了托马斯和莫妮卡——虽然后来疲倦的托马斯在漫长的颁奖仪式上差点睡着了。“很多中国人看了颁奖转播,也看到了托马斯!”他听懂了笔者的话,和莫妮卡都笑了。在12月9日的诺贝尔奖酒会上,去年和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终于会面了。陈文芬说,“在托马斯之后,获奖的是中国作家,他是很开心的。” 托马斯很快就累了,莫妮卡送大家出门。只留下托马斯一个人在原地,灯光完全撒在他身上,他垂下头,安静、沉思,孤独地翻着手上的餐巾。(东方早报/石剑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