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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中国诗歌版图之八(1986-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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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1-9-9 12:3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徐敬亚
燃烧的中国诗歌版图
23、广东。深圳—1986大展,那一场诗的漫天大雪(续)
、一个通宵的三角版
《深圳年青报》当时比全国略先进的是,使用了初级柯式制版。电脑植字仅限于大小标题,内文必须铅字排版,然后打出清样,将植字贴上,再整版电子制版。编辑则全部手工操作。
当时,我是一人战全国。看稿、选稿,排版,全单枪匹马。每篇稿子的三次校对也只能由我一人。由于版面太珍贵,当时我对“宣言”的删改,近于残酷。我甚至还愚蠢地删缩了不少诗稿。后来廖亦武等曾来信大骂。1986年夏,我除了吃睡外,整天整夜埋在大展中,掉了几斤肉。当时“电脑植字”只有深圳才有。《诗歌报》的大展通栏标题,就是我们植好了字,把菲林用航空信寄到安徽的。
我给时任《诗歌报》编辑姜诗元的一封信保留了当年的细节:“这些天在印刷厂,我的腿都站直了。正如我前些天编稿时手都写弯了一样……
一次,我为了排出一个“三角版”,干了一个通宵。当时的印刷厂工人很牛,说没法儿排,要排你自己干吧。他捡好了铅字后,我便弯着腰,用镊子一个铅字一个铅字地夹着移动、串行。干到半夜,终于大功告成。就在我捧着它前去拼版时,突然铅版哗啦掉到地上,三角版撒了一地。我不得不让工人重新捡字,再一镊子一镊子重排。就这样,我从晚8点一直干到早8点。整整弯腰一个通宵。第二天8点,印刷厂再上班时,我用手扶着已经硬了的腰,才看到窗外深南大道的太阳已经升起。
、援兵来了
从8月末到国庆前,苦干了一个月,大展初步定稿。我心里有了底,决定向社会正式发出大展“预告”。9月30号,《深圳青年报》与《诗歌报》同时发出半个整版的《大展》预告。眉题是:“新中国现代诗历史上第一次规模空前的断代宏观展示”。通栏标题是:《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体大展》。并且第一次使用了“群体大展”、“隆重推出”等我从香港媒体中学来的、具有商业营销意味的语言。
“预告”以宏观而强横的语言,回顾了现代诗的历史、反思了出版界的缺失、列举了诗歌洪流般的现状之后,一连用了三个基于:“……大展正是基于以上回顾、正是基于以上反思、正是基于以上欣喜与焦灼”的排比句式,拉开了序幕。
“预告”公布了庞大的阵容和名单。但当时名单上只有47个流派和106位诗人。大大少于后来正式的展出64个流派和125位诗人。可见预告后来稿还在继续增加。
不久,绿岛、海波等几位诗人来深探访大展消息。他们立刻无条件地投入大展之中。他们一律自费,自费旅费,自费酒店,自费饮食。他们是深圳最早的义工。每天到报社“上班”,和我一起处理稿件、书信,跑印刷厂。
大展发出前几天,我忙成一团,而大展的《前言》还没写出来。姜诗元拼命摧,说《诗歌报》的头版头题不能空白啊。我匆忙写完前言《生命:第三次体验》时,离大展约定刊出的时间只有三五天。当时通讯条件落后,航空信显然来不及,灵机一动,我们决定用电报发出!海波跑到深圳电报大楼,电报小姐给他一张电报纸,他说再要,再要,最后小姐甩给他一整本。他还说不够不够。《生命:第三次体验》有1000多字,海波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到电报纸上,用光了几本电报纸。我记不起电报费由谁支付。总之,海波离开深圳时已身无分文。
⑤、出笼与反响
1986年10月21日,《诗歌报》与《深圳青年报》分别刊发了“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流派大展”的第一辑与第二辑(分别为两个整版)。10月24日,《深圳青年报》刊发了第三辑(三个整版)。总计7个整版(新五号字),按当时的统计是13万字。全部三辑共发表了64个“诗歌流派、125位诗人的作品与宣言,以及我写的“前言”《生命:第三次体验》及《编后》。
大展发出后,我累得几乎快晕倒了。一连几天在家休息。而报社方面却每天捷报频传。吕贵品专门骑车到我家。第一句话就是,敬亚,大展立竿见影啦!——报社收发室里,我的信又堆满了。有来稿,但更多是索要大展报纸。全国各地纷纷要求加印,我记得当时几次加印了,总共有几千份。更令报社高兴的是,当时正值报刊征订的黄金时段。《深圳青年报》的订单从全国雪片而至,一路彪升。到当年末,《深圳青年报》总订数已超过15万份,翻升了七八倍!而且全是一份一份最珍贵的个人订户。
多少年后,吕贵品指着《深圳特区报》40多层大楼对我说:当年我们是它的10倍。如果青年报存在至今,鬼知道这大楼是谁的!(徐注:1987年初,《深圳青年报》被迫停刊
当年11月,深圳年青诗人协会成立大会暨第一届中国现代诗研讨会”在深圳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几十位青年诗人参加了会议。
诗人协会成立是真,第一届研讨会却是假。那时大多数青年诗人还蜷缩在体制内。当年的深圳,仿佛延安,多少人想来而苦于请假与路费。深圳青年报副主编、大展最有力的支持者曹长青跟我说,好办,以报社名义正式发出一个“诗歌研讨会”的邀请函!我说那就叫第一届。马上,各地纷纷叫好。朱凌波、冯宴、孟浪、海上等一批青年诗人来到深圳“参会”。
惟一的损失,发生在朱凌波的口腔。他来深圳后骑车前往蛇口。路上连人带车跌倒,不幸遗落在了深圳一颗门牙。我和王小妮听了,忙去蛇口慰问,应邀留下300元钱。后来,他父亲出差时专程赶到深圳归还牙费。
“86现代诗大展”,适逢其时,成为中国民间诗歌的一次热火节日。之后,一大批第三人诗人中坚的创作,进入了更广阔的空间,中国诗歌的格局开始发生某些本质性变化。
大展甫一出笼,同代人在充分肯定其功绩的同时,即对“大展”进行了善意批评。其中“流派泛滥”成为公认的最大败笔。当时,我在领受大展一切愉悦的同时,即坦承其全部遗憾与不快。
正如预期,大展遭到了主流诗歌界严厉斥责。最有代表性的是1986年12月《华夏诗报》上发表的司徒平的文章《撒娇的和并不撒娇的》。文章把大展说成是“儿戏”、“扯旗放炮”、“戏弄读者”。文章说:“……乍一看,真是洋洋大观,轰轰烈烈。但如果你有健全的神经,仔细读它一遍,就远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大发宣言,惊世骇俗,而诗作呢,可就有点惨兮兮,一首得到少数(不说多数)群众承认的都没有……文章对大展的诗歌作品与宣言进行了4项世界观意义上的归纳:1、一种是悲观颓废的遁世思想;2、一种是从怀疑一切到否定一切;3、一种藐视群众,藐视真理,自我意识无限膨胀;4、一种是对人生、对自己、对诗都采取玩世不恭的态度。
听听这些陈年旧话,真令人恍若隔世。
我曾一本正经地说过:“现代诗大展开创了中国大规模诗歌集结的先河,瓦解了官方诗歌出版系统对现代诗民间创作的封锁与禁锢,促进了中国诗歌在编辑、解读、评论方面的自由风气”。
而今天我想说,那不过是提前20多年做了一次“诗歌网页”。
24、湖南。长沙—1988闷热中38度红皮书
我没有想到,大展之后才从上海赶来深圳的孟浪,成为大展后期最有力的推广者。
大展后,我与吕贵品、曹长青便开始筹备将大展成书。但直到孟浪来深圳后,书才开始起动。
19888月,孟浪到了深圳大学出版中心做编辑。大胡子轻松平和的风格与我很合拍。孟浪与第三代诗人千丝万缕的联系,使《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群体大观》(民间俗称“红皮书”)更加丰满。其实他我与他的合作,对我也是一种改变。从那时起,我才认为第三代是能干实事的。果然,后来该书起印两万本,当年全部售出。
那一年8月,正是最热时节,我们俩到了长沙,对红皮书做最后校对。整整10天,长沙一直保持38度以上高温。每天吃湖南辣菜,出长沙臭汗。海上总来看我们,我们曾照过一张合影。三个赤膊的年轻人,满身是汗,精瘦枯槁,三套肋骨个个弧度清晰。
那时长沙很古旧。我们去看桔子洲头。见了水,我嚷着要横渡湘江。从桔子洲下水,一直朝对岸游。水很清,水下是石子,那么热的天水还有点凉。记得游了800-1000米,大概半个多小时才到对岸。孟浪不游,乘了一只小船跟着我。
后来我俩还坐火车去了一次韶山冲。在毛家,趁管理员不在,我把一只脚踏到大床上照相。孟浪不照,比我文雅。
2011-7 深圳-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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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1-9-13 18:44 | 只看该作者
我曾一本正经地说过:“现代诗大展开创了中国大规模诗歌集结的先河,瓦解了官方诗歌出版系统对现代诗民间创作的封锁与禁锢,促进了中国诗歌在编辑、解读、评论方面的自由风气”。

而今天我想说,那不过是提前20多年做了一次“诗歌网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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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1-11-3 23:48 | 只看该作者
出版部门的根本性改革势在必行,应该是80年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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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1-11-8 02:2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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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1-11-8 08:02 | 只看该作者
86’大展到06’回顾,二十年之间显示诗歌沧桑。在此挂出《 南方都市报》文章《86’诗展,二十年前那一场诗人的英雄会》,供诗友参照——

86’诗展,二十年前那一场诗人的英雄会
           2006年08月14日《 南方都市报》 文\记者田志凌、见习记者蔡菡、实习生杨怡之

     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1916年,回国前夕的胡适在美国写下了这首简单直白的《蝴蝶》。在美国受“意象派”诗人庞德的影响,胡适提出写“能引引起鲜明扑人的影象”的新诗,倡导白话新诗运动。
尽管后来有人评价这首诗太过浅白,甚至还不能脱离旧体诗的陈词滥调,但谁也不能否认它在中国新诗史上的起点意义。1917年,这首诗连同其他七首白话诗一起刊登在《新青年》杂志上,成为中国新诗的开端。
  从1916年至今,中国新诗已经90岁了。而在1986年,新诗诞生70周年的时候,在广东深圳,也曾发生过一次中国现代诗歌的井喷,即“86现代诗群体大展”,它被后来的文学史家称为是“对于中国‘新生代’诗歌一次最有规模的检阅”。
  1986年夏天的热情
  1986年8月,深圳。孟浪、海波、海上几个年轻诗人聚在徐敬亚和王小妮夫妇的家里,埋头整理诗歌稿件。厚厚的手写诗稿堆在桌子上、地上,这些诗稿来自全国各地,其中就包括有后来人们熟悉的于坚、韩东、海子、多多等诗人的诗作。
  正是南方最炎热的时候,徐敬亚一家住在出租的农民房里,闷热不堪。南方蚊子也多,长得胖又怕热的海波多年后仍对此印象深刻:“有时候我就干脆把诗稿带回酒店整理。”
  海波是第一个赶到深圳帮忙的年轻人。1986年7月,在《深圳青年报》工作的徐敬亚向全国的“新生代”诗人发出了邀请,要办一个现代诗大展。一听到这个消息,海波立刻就打点行李,从南京自费跑到深圳,“徐敬亚出差去了,我比他还先到深圳”。那时海波的儿子刚两个月,看到徐敬亚的儿子,他买了一支玩具枪给他。
  海波在深圳呆了半个多月,每天到报社或者徐敬亚家里“上班”编稿。“我们整理稿子时有一个共同的理念,也贯彻得很好,就是完全客观。我们对寄来的诗稿不作任何修改,保持诗作的原生态。”
  因为住在酒店里,海波被人误以为是“香港来的老板”。实际上他最后是花光了积蓄,靠着诗人叶辉和弟弟海涛的资助才买了回家的车票。“那是一个英雄主义的年代,就凭着这点激情,干什么都不怕。”
  接着,孟浪从上海、海上从湖南也来帮忙了。但还是很难一下看完那些成堆的稿子。
  “我这几天腿都站直了,整天在印刷厂,正如前些天我整日编辑,把手都写直了一样”,这是徐敬亚1986年8月给朋友信里的话。他抱怨编辑和排版过程太辛苦,“妈的,不合算!太苦了我”。那时讲究整首诗的外形也是“诗的形式”的一部分,参加大展的诗有方的、圆的等各种形状。有一次为了排一个三角形的诗版,徐敬亚和另一个人弯着腰排了整整一夜。
  海波还讲了一件趣事,要给《诗歌报》传一篇约2000字的文章,为了赶时间,当时也没有传真机,只好发电报。那时的邮局还没有现在的服务意识,话务员小姐嫌麻烦不愿接这个活。海波于是想了个主意,特意买了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去“哄”着那些话务员小姐帮他们干活。这一篇文章发成电报,最后用了几十张纸。
  压抑已久的激情等待喷发
  2006年8月6日,在深圳四季花城的家中,57岁的诗人徐敬亚翻出了20年前的报纸、照片和几大袋当年信件,这些东西长年堆积在他家里一个隐蔽的角落,如果不是记者需要,他自己都几乎忘了放在哪里。
  在自家整洁明亮的客厅里,徐敬亚摊开三张对开的大报纸,分别是1986年10月21日、24日的《深圳青年报》和《诗歌报》。整整七个大版的篇幅——《深圳青年报》五个版,《诗歌报》两个版,这就是当年大展的原貌。
  徐敬亚指着20年前的报纸上“现代诗大展将隆重推出”的标题得意地说,“大展”和“隆重推出”现在看来是很普通的词,在当年绝对没有。他是从香港媒体学来,第一个在内地报纸上用这两个词的人。而且当所有的报纸还是用铅字排版的时候,徐敬亚就用电脑植字来排“现代诗群体大展”几个字了。
  1985年,青年诗人徐敬亚从北方来到改革开放的热土深圳,编辑《深圳青年报》的副刊。到青年报不久,他就策划了一次“朦胧诗大展”,发了一个整版的朦胧诗。“之前有一次青春诗会,我们这些人约定,以后谁掌握了刊物,就帮大家发诗”。这样约定的背后,是那时的“新生代”诗歌很难在正式刊物找到发表空间。
  “头上焊火喷光/脚下锋铆铿锵/一片沉雷闪电中/我们挥汗造桥梁”,徐敬亚给记者现场朗诵了一首当时刊物刊登的诗,这种被徐敬亚斥为“开水煮白菜”的诗,大都是“歌德”派的诗歌,歌颂时代精神,类似大白话,没有诗味,当时报刊杂志上几乎都是这种诗。
  另一边的诗却截然不同。1986年的中国,大多数年轻人基本都在写诗,“一个砖头下去,能砸死三个诗人”。全国各地已经出现了各种诗人的小团体,办着自己的地下诗刊,比如《他们》、《非非》、《撒娇》。根据《深圳青年报》当时做的一份统计,到1986年7月,全国已经出的非正式打印诗集905种,不定期刊物70种,非正式发行铅印诗刊诗报22种。
  这些后来被文学史家称为“新生代”、“后崛起”或“第三代”的年轻诗人,他们在西方现代主义影响下写出的诗歌,不仅与前面提到的“开水煮白菜”式诗完全不同,甚至也已经反叛了“朦胧诗”,喊出了“PASS北岛”的口号。他们的诗充满着叛逆、个性的色彩。
  “他们已经具有了相当的现代意识”,徐敬亚读了一段当时“撒娇派”发表的宣言:“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常常看不惯,看不惯就愤怒,愤怒得死去活来就碰壁,头破血流想想别的办法。光愤怒不行,想超脱又舍不得这个世界,我们就撒娇。”
  这些激情叛逆的人在正式刊物上很难找到发表的途径,“大家都憋坏了,需要一个出海口”。自从发了一个版的朦胧诗之后,徐敬亚就不断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这些地下诗刊诗报,“可以摞好几人高,把我都淹没了”。他便萌发了搞一次现代诗展的念头。
  诗派漫山遍野而起
  1986年7月5日,徐敬亚以个人的名义向全国发出了50多封邀请信。在这封手写的信中,徐敬亚用极富鼓动性的语言说:“要求公众和社会给予庄严认识的人,早已漫山遍野而起。权威们无法通过自省懂得并接受上述事实。”徐敬亚在信中向全国征集诗歌和流派,他要求每派提交自己的宣言,列出派中成员,并选交三首代表性诗歌。
  在这封信中,徐敬亚极力强调“诗派”,他号召年轻诗人们应该有“打起旗号称派的勇气”:“没有宣言可以写宣言,没有主张可以创主张,单枪匹马称派者不但可以,而且更具魅力!”——这也是大展后来遭到诟病的一点:直接导致了许多人临时称派,出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派别,比如莫名其妙派、求道派、卦派、离心原则、四方盒子等等。许多诗人,“昨天还没有派,今天就有了。都说要展了,得立派,写宣言啊”。
  还有一个人称派的,比如“西川体”、“野牛诗”。在“西川体”的宣言里这样写道:“成员为23岁的西川……顾名思义,这面旗帜下只有我一个人。”一些派别的宣言大胆夸张,乃至声称反诗、反文化。很多临时的派别多数在大展之后不久即销声匿迹。
  现在回首,徐敬亚笑称当年“对诗派强调得太厉害了,搞到后来有点像闹剧,我确实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当时他已经有所察觉,在8月8日新发的一个邀请函中提到:“近日所收稿,宣言多大于诗,诗歌比较弱,望戒!”
  但谁也不能否认在1986年夏天,徐敬亚极富煽动性的邀请函在全国各地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潮。他在邀请信的右上角添了一行小字“如另有派系、朋友,请代我复印寄去”。20年前只有少数大机关大单位才有复印机,但这五十封信还是不断被复印和流传。仅仅一个月,徐敬亚就收到了来自全国的上百名诗人和几十家流派的来稿,“当年中国诗坛几乎所有著名青年诗人都在内了”。本来徐敬亚只想在报纸上做一两个版的,因为稿件太多,只好不断地增加成三个版、四个版,直到七个版。
  考虑到《深圳青年报》对专业读者的覆盖率不够,徐敬亚1986年8月找到安徽的《诗歌报》,跟他们商定联合推出此次大展。联合过程非常困难,“当时打长途电话要用173,拨两个小时都拨不通”。
  大展的消息激动了不少人,很多人还想到深圳来搞个聚会。徐敬亚就想到“开研讨会”,以《深圳青年报》的名义发了个“中国首届现代诗研讨会”的邀请函,拿着这个函就可以跟领导请假、报销,“很多人就这样骗单位赶来了”。
  1988年,在大展的基础上,花了半年多时间,徐敬亚、孟浪、吕贵品、曹长青四人编辑出版了《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88》(简称《大观》)。徐敬亚回忆当时他和孟浪到长沙去校对了十天,正是38℃高温的天气,住在印刷厂旁边的招待所里。有一张照片记录了这段经历:两个人都光着膀子,骨瘦如柴。
  因为封面是纯红色,《大观》后来被诗歌界称为“红皮书”。经过扩充,这本书收纳了40万字的诗歌作品。“红皮书”在诗歌界影响很大,尤其在学术界成为一个重要的研究资料。《诗参考》杂志的主编中岛那时还在上学,没有赶上大展,但他说他们一群年轻诗人“当年把‘红皮书’都翻烂了”。
  高声赞美和强烈反感
  生命:第三次体验(节选)
  ——《86’现代诗大展》前言
  徐敬亚(原载1986年10月21日《诗歌报》)
  无论如何,当你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间,世界已经全变了!你再也无法维持你自己。
  中国十年(注指1976—1986),最先睁开另一只眼睛的总是诗人。诗冲破生命的平静与和谐,一次次盯得你心惊肉跳、四分五裂。人,成为诗人出发的阿基米德点,成为骨子里最具诱惑的哲学母题。
  1、朦胧诗。诗的第一次失踪,曾经造成了中国文学史上最陌生的一幕。“朦胧诗“以突然崛起的巨大迷宫,阻挡了无法通向今天的人们。从苏里曼封锡的瓶子里钻出来的魔鬼们,之所以造成了骇世的疑团,不过是在流贯万物的神性和谐中制造了一次断裂——作为人,他们原本跟感觉良好者就不是一回事儿。十年的凌辱、失落、郁闷、压抑……使生命的最深处被扭曲。神,一经动摇,人的内心便得以凝聚。“生命意识”的确立,使朦胧诗完成了它最了不起的使命。
  2、大学生诗派。自我意识与世相意识的分化,构成了第二次生命体验的短暂兴奋。84年起,在朦胧诗已无力宣告之际,从生命最基本的本能缝隙中,冒出了恬淡、亲切、平庸的炊烟。自我责任的幻灭,源于大动乱之后的倦怠。人不相信到了相信一切的程度,便产生的荒诞性。新诗60年来,没有一伙诗人能像“大学生诗派”那样切近生命本身。当然,也就一定程度上远离了艺术,或称为反艺术。
  3、第三次体验,在1986年这个无法驾驭的年代汹涌来临。
  由80年代开始,诗人走过了摆脱神意识、世俗意识到回归人自身悟性的生命体验过程。这是空前混沌与空前澄明的年代。一方面非理性的喧响传达了色彩纷呈的生命意念。另一方面,人摆脱了一切外在的束缚,仿佛回到了天地开创之初的净明。充满觉悟(非理性)。分裂再一次发生,但这似乎是最后一次了。人自身内部上帝与魔鬼的分裂,将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战争。人逃离了世俗的堤岸,落入了本体非理性的大海。你有充分的理由说诗人疯了。但诗人却冷静地告诉你,你是很多疯子中的一种,是最僵硬的一种。说到底,他们仅仅在语言的意义上走向了西方的尽头,一切吓人的东西都在脚下了。但他们还活着,世界还动着,并不可怕。
  这是一个旌旗飘扬的新年代。你不必像敬仰诸侯国旗那样对他们高山仰止。别看旗杆林立,上面的旗帜却粘连成乱乎乎的一团诗歌星云。你逃离悲剧的惟一办法是感到你重新诞生,或者从未存在。
  曾经荣光遍体的主角们,已经化为黯淡遥远的背景。蹩脚的新价值已走上舞台。也许,哪一棵草都灰溜溜的,但是,季节变了!
  撒娇的和并不撒娇的(节选)
  ——评《86’现代诗大展》
  司徒平(原载1986年12月广州《华夏诗报》)
  不久前,《深圳青年报》和《诗歌报》用七个大版的篇幅,刊出了“中国诗坛现代诗流派大展”。一口气推出了64个诗派,派派有宣言,有诗作。乍一看,真是洋洋大观,轰轰烈烈。但如果你有耐心,有健全的神经,仔细读它一遍,就远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大发宣言,惊世骇俗,而诗作呢,可就有点惨兮兮,一首得到少数(不说多数)群众承认的都没有。
  再看看这64个流派的名称,也是十分有趣:自然主义诗派、整体主义诗派等等……而像撒娇派、咖啡夜派、莫名其妙派、无派之派、迷宗诗派、三脚猫派、卦诗派……就更叫人瞠目结舌,不知所云了。诗派的名称叫得如此怪诞,使人很难判断他们对诗的态度到底是严肃还是不过是当成儿戏了。他们扯旗放炮,达到戏弄读者的目的。
  诗派林林总总,在我看来基本上可以分为四类(包括世界观、人生观、艺术观和诗观):
  1、一种是悲观颓废的遁世思想;2、一种是从怀疑一切到否定一切;3、一种藐视群众,藐视真理,自我意识无限膨胀;4、一种是对人生、对自己、对诗都采取玩世不恭的态度。
  他们都是很年轻的学生,生活圈子很窄,阅历极浅,对中国的历史的现状没有深入的理解。不知怎么生活才好。但他们并不能代表大多数的中国青年。在今天,在社会主义的新中国,是不会出现“垮掉的一代”的。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些“撒娇者“背后,有一些“并不撒娇”的人存在——某些诗评家和自视为青年导师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可是一点也不撒娇的。说什么“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注:孙绍振语)、“第三代人是一种新生力量,代表一种新的创作动向!(注:徐敬亚语)……
  回忆:是颠峰盛会还是华丽谢幕?
  [海波(日常主义)]
  海波现在是一位收藏家,在南京拥有一座私人美术馆。虽然现在更多的是跟美术界人士打交道,但丝毫不影响他对诗歌艺术的热爱。他说,诗歌是自己“精神上的结构,长在皮肉里,怎么可能消除这种热情呢?”
  “在我印象里,1986年的深圳到处都是推土机,不过是一个刚刚从渔村变成了居民楼的城市”。海波说,当年诗展的主办者之一——《深圳青年报》的报社也极其简陋,只有关山月题写的“深圳青年报”几个字最耀眼。“当时深圳改革开放带来的‘自由’的气息,那时的青年极富生机和活力,但又极端迷茫和压抑,之所以有那么多的诗歌爱好者,就是因为大家需要一个情感宣泄的载体。”
  在86大展之前,海波和叶辉等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油印杂志,叫《路轨诗社》。为了参展,他们提出了“日常主义”的口号,并由叶辉和他两人合作将此前关于诗歌的主张修饰了一番,拟定了宣言。
  “当时那么多的流派面世,包括我们,现在看来似乎有些游戏精神,但这么多流派的诞生,一下子就显示出了群体的力量。而且坚定了我们的信念:‘离经叛道’的事情是有价值的。”
  [杨黎(非非主义)]
  20年前诗展的时候,杨黎还很年轻,未满24岁。“诗展的一个主要影响是造成了流派的泛滥”。杨黎回忆,那时光是四川,就出来了非非、莽汉、他们、整体主义等好几个流派。
  诗展之后,重庆来了一个诗人找杨黎“拜见码头”。这个流派只有一个人,再加上他的女朋友和表哥,还把70岁的老母亲也带上了,说是“把妈带上闯江湖”。母子闯江湖搞成了一个闹剧。
  杨黎感慨,当时的中国有太多限制了,诗展的推出,让大家“在这一瞬间都自由了”,有了“说话的权力”。
  他认为,诗歌本来就不应该是文化的主流,它的教化、娱乐作用都应该淡化以至丢掉,诗歌的大众化只能使其庸众化,因而,诗歌只能在象牙塔里,应该是“边缘中的边缘”。
  [默默(撒娇派)]
  作为“撒娇派”创始人之一的默默,是在深圳“86现代诗展”中发表诗歌最多的诗人之一。当时正在狱中的他根本不知道有“诗展”这么一回事,甚至“连表格都没见到过”,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不同诗歌却分别以默默、锈容、朱维国为名在“海上诗群”、“撒娇派”、“世纪末”三个派别中出现,并全部入选。
  86’诗展使撒娇派获得了关注度,之后一篇叫做《撒娇的和并不撒娇的》批评文章使“撒娇派”名声大噪。2002年默默复出诗坛,2004年《撒娇》复刊。默默说,2006年最近一期的《撒娇》卖出了5000册,这样的数字在诗刊界不能不说是个好成绩。
  [韩东(他们文学社)]
  在韩东看来,86诗展对他个人并没有多大影响。他1981年就开始写诗,在很多刊物上也发表过诗歌,所以当有人告诉他要搞一个“86现代诗展”时他并没有感到多激动。
  1985年韩东、于坚等人推出了民间诗刊《他们》。因为86’诗展需要派别,他们就以这个文学社团的名义参加了。
  韩东认为,诗展的意义仅仅就在于它是诗歌界一个标志性的事件,把大批的零星散落的地下诗人聚集起来走到了地上。“诗展可以说是中国现代诗的一个顶峰,但也可以说是现代诗的华丽谢幕,你看诗展之后还有多少人真正写诗呢?”
  [马松(莽汉派)]
  莽汉派的四个男人是大学同学,据马松回忆:“我们1984年就开始在一起写东西了,但是并没有明确的提出过文化方面的纲领。而“莽汉”这个称呼的由来是因为“当时那些诗人写的东西太假,尽是些小女人气的东西,大男人写的诗也透着股‘娘娘腔’。所以我们就想写些自己的东西,来抵抗他们这种习气。”
  “在此之前我们是不屑于在当时外界的刊物上发表的,可这次不同,我们把这个诗展看作是英雄大会,是结识各地好汉的好机会。我们觉得自己就像古代的侠客一样。”
  86’诗歌大展的主要流派
  [撒娇派]
  1985年2月,由京不特和默默发起的“撒娇”诗社在上海正式成立,创办民间诗刊《撒娇》,胡同和孟浪加盟。
  1986年12月,《华夏诗报》刊评论《撒娇的与并不撒娇的》,引起全国范围的讨论。2004年,默默等人在上海创办“撒娇诗院”,《撒娇》复刊。
  在那个相对严肃的年代,公开“嚎叫”是不被允许的,撒娇派的诗人于是选择了迂回着来“撒娇”,也就是“温柔的反抗”。而隐藏在这温柔背后,默默他们真正想做的不过是“撕破那些伪君子的面目”,“诗歌可以真正的平民主义”。
  [海上诗派]
  1984年4月成立,成员有王寅、孟浪、郁郁、刘漫流、陈东东等。
  “海上”的名称,来源于“上海”的“被推了过来”所暗示的孤独。他们在艺术自释里写道:“有人在海上行走。我们就是”。
  他们宣称“诗歌出现了,技巧从我们的手中渐渐消失。(我们)都孤独得可怕……躲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写诗,小心翼翼地使用这样一种语言。”
  作品结集有:《海上》、《大陆》、《城市的孩子》、《广场》、《作品》等。
  [莽汉派]
  1984年成立,主要成员有万夏、李亚伟、马松、胡东等。莽汉派宣称,不喜欢那些吹牛诗、软绵绵的散发着“小女人气”的口红诗,要“以最男性的姿态诞生于中国诗坛一片低吟浅唱的时刻。”
  莽汉派自称为“腰间挂着诗篇的豪猪”,作品表现了一种“反文化”的态度,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嘲讽现实,明显受美国“垮掉的一代”诗人影响。
  主要代表作品:《中文系》(李亚伟)、《诗人无饭》(万夏)、《我想乘上一艘慢船到巴黎去》(胡东)
  [他们诗派]
  他们诗派创立于1984年,成员主要分布在南京、上海、昆明和西安等地,主要代表诗人有韩东、于坚、丁当、小海、小君、王寅、普珉、于小韦和吕德安等。该诗派有自己的诗歌刊物《他们》,创刊于1985年,到1995年出版了9期后停刊。
  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到90年代中国社会市场化转型的背景下,“他们”诗派的文学实践相当活跃,除诗歌创作外还进行小说创作。
  在参展时,由韩东执笔总结了一些问题,包括该派主张:“我们关心的是诗歌本身,是诗歌成其为诗歌,是这种由语言和语言的运动所产生美感的生命形式”。
  主要代表作品:《有关大雁塔》(韩东)、《作品55号》(于坚)、《背时的爱情》(丁当)
  [非非诗派]
  非非诗派创立于1986年5月,代表诗人有周伦佑、蓝马、杨黎、刘涛、何小竹等。流派的理论和作品主要刊登于由周伦佑主编的《非非》杂志和《非非评论》报上。《非非》杂志从1986年创刊,共出版了九卷,《非非评论》共出两期。
  1986年,该诗派宣言中称:“新诗探索的使命是建设独立于世界的真正中国自己的诗歌艺术流派。”他们对这一背景有着最初的觉醒和强烈的意识。
  主要代表作品:《自由方块》(周伦佑)、《水银张口的夜晚》(蓝马)、《对话》(杨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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