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赵原 于 2013-1-10 12:45 编辑
【诗小说诗】爬山(一)
两年前的秋天 有一回高兴 我拉上小梁、杨小平和金莎 去爬山
小梁 是我老婆 杨小平 是小梁妈 金莎 是小梁的同学 我和她们仨 去爬一座山
途中 遇到一队毛驴 驮着红砖 也上山 这支没人照管的 犟头犟脑的队伍 喘着粗气 喁喁而行
秋山寂寥 叶落无声 我悄悄牵着其中一驴 拐上另一条山道 走出几百米后 我独自返回 那头老驴 就这样 沿着山道走了
上到山顶 小梁、杨小平和金莎 问我干啥去了?我说没干啥 山顶的风光实在乏味 我给她们仨 拍了几张照片 自己没拍
在山顶上 总觉得该干点啥 但啥也没干 她们仨喝水、歇息 我仰头看天 天很高 秋天的天 白云铺展 不觉得空寂
秋天的天 像一块菜地 一垄一垄的大白菜 种在秋天的天上 很壮观 但谁会 爬到天上去种菜呢?我叹口气
下山 我们走另一条路 我走在前面 小梁追上来问我 刚才干啥了?我说没干啥 没干啥怎么不见你?肯定干啥了
真没干啥。我不信 爱信不信。你一定干啥了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 刚才到底干啥去了?
我真没干啥。是吗? 没干啥怎么走着走着不见你了? 哪有?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 我们后面没有你,你肯定干啥去了
我老婆是那种掘地穿山能挖死地球的性格 特别适合到天上种菜。她一路对我穷挖猛掘 直到下山直到回家仍苦苦追问 干啥了没干啥 干啥了没干啥 当天晚上我们也没做爱
【诗小说诗】爬山(二)
马鞍山 因形似马鞍而得名 一千多年前 大诗人张九龄 在山下住过
爬马鞍山的那天早晨 天色不好 似乎要下雨 果然 我和小梁刚到山顶 暴雨就从地球的下边追上来了
我俩躲进一个破败的水泥亭子 小梁抱着我 我举着一架单反相机 观看对面山头上的海拔桩 我把视距拉到最大了 仍看不清石桩上的数字
几年后 我和小梁 多次回忆那次爬山 我俩争执不休的焦点是 我们到底有没有在山顶上做爱
我说做了小梁说没做 我坚持说做了 小梁更坚定地说没做没做 这桩悬案影响到了 我们的夫妻生活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 每次做完爱 我老婆都会嘟咙一句“没做”
【诗小说诗】你们看到的黄花都不是真正的黄花
那年春天 就像今年冬天一样冷 我跑了很远的路 去参加朋友的葬礼
我骑着车 在开春来的第一场冻雨中狂奔 过河时 车链子断了 剩下几十里 我开始跑
当我湿淋淋地跑到朋友家 葬礼已结束 村里村外撒满了黄花 村民们冷漠地看我 他们对待死亡的方式 就是把奔丧的人 也当成死人
从朋友家出来 我朝山上走 我想既来了 就到坟上看看 雨越下越大 我冷得全身发抖 途中 还摔碎了眼镜
到朋友坟前时 天上突然下起了黄花 一朵朵图钉大小 落在地上却化成冰水 我湿透了 每一朵黄花的冷 都钻进我身体 我的心也冷透了
我脱下衣 盖在朋友坟上 山下的村子 静悄悄 没谁知道山上正下着黄花 没人明白 死亡的黄是多么耀眼
黄花越下越稠 朋友的坟和四周所有的坟 都淌着黄的冰水 我控制不住 突然剧烈地呕吐起来 我跪在朋友坟前边呕边哭喊 我呕出的水比黄花还要黄 比冰水还要冷
【诗小说诗】长路漫漫 (献给菲茨杰拉德)
老金出事那天 金太太挎一只 LV皮包 安静地坐在寺院外 等老金来接。阴云四合 褐圆蛛在檐下匆匆结网 老金却不会来了
夫妻俩原商量好去北京旅游。 金太太住进寺院 是在她生第二个孩子后 产后抑郁是一种能在瞬间让空气变得滚烫的病 金太太放弃了治疗 到寺院里静养
半年后 金太太自感痊愈了 吵着要离开 顺便到北京旅游 老金曾有疑惑 但他深爱太太 就在临出发 他却撞车了
寺院住持犹豫了很久 还是不忍告诉金太太实情 让小和尚留住金太太 理由是老金有事不来了
第二天 我坐在房顶上 看见金太太挎着LV皮包 从寺院出来 坐在昨天等老金的地方 一天过去了 老金没出现
住持让小和尚去陪陪金太太 她没拒绝 她把小和尚当成老金 跟他聊了半天小孩 又聊了半天北京 那时常让我心痛的、红色的心脏
第三天早晨 我爬上房顶 看见金太太已坐在昨天坐的地方 这个安静的女人 曾引起我遐想 看到她 我把手伸进了裤裆
这晚 我睡在房顶上 仰望星空 流下了一个男人坚硬的泪 这漫长而多梦的一生啊 第一次没有梦 醒来 痛快淋漓地朝佛头尿了三分钟
第四天 金太太直接去找住持 老和尚闭着眼 光头上落了两只苍蝇 七个半小时后 苍蝇飞走了 老和尚说 该走的已走 该来的总会来
从这天开始 我把我的三米大床 搬上房顶 我决定住在房顶上 直到刷着金漆的佛头被我尿穿 而金太太 依然安静地坐在她等老金的地方
天晴了又阴 黄花开了又谢 褐圆蛛的网 拆了又织 闪光的风 偶尔会把尘土 吹进寺院 金太太渐渐老了
这个酸楚的故事有仨结局 其中两个特别恶俗 A:我尿不穿佛头 从此就赖在房顶上了 B:金太太至今仍安静地坐在她等老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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