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故事（刀歹的诗）

赵原

广州故事
作者：刀歹
1
z
那天
我又去了
乐陶陶
包厢里
暗暗的
阿莲说着
温柔的话
叫我闻
她的口红
嘴唇放在
我的鼻子下
厚厚的
红红的
我抱她
亲她
抓她的乳房
那乳房很大
像大碗
我说
有这样
乳房的女人
命好
可她说
才命苦呢
关于命好
和命苦
我们讨论了
很久
就是那天
阿敏又来
我这里了
后来就常上
我这里来了
老远
就把楼梯
踩得很响
一来就讲
她的过去
可我
不想听
打断她
笑她
叫她唱歌我听
她的歌
唱得好极了
我说敏
你荒芜呢
她烟头一灭
竟然哭了
牙齿咯咯直响
竟把下嘴唇
狠狠地
咬了个洞
出血的时候
我慌了
几天后
我闷头
走在街上
阿敏在附近叫我
她站在一朵
红红的
太阳伞下
她笑
我问笑什么呀
她说你没梳头发
又说你没刮胡子
我懒得理她
一前一后
她跟我回家
沙发上
风扇对着她吹
裙子就
贴在身上了
有点胖
有汗
电视里
一个
妖娆的女人
唱着歌
我们不停地
说着话
我说
我们去看海吧
她说我正在想这事
你怎么也在想这事呀
太好了太好了
嘴巴迅速地
蹦着一些
大惊小怪的词
我就注意了一下
她的嘴唇
那咬破的地方
颜色毕竟不同
也许那天
我们太高兴了
喝了洒
可是阿敏
和我一样
不胜酒力
喝一点点
脸就布一样
红了
再喝
话就开始
不着边际了
却又故意
要喝得很多
终于
又哭又闹
抱
亲嘴
在地上滚
扒裤子
……
醒来后
阿敏默默地
给我洗了头
用刀子
刮了脸
午后的阳光
从卫生间
小小的窗子里
进来
没多久
去看海的日子
就定下来了
准备了几天
出发的那天
我们起了个
大早
车上
阿敏老是
剥开心果
给我吃
我问
你看过海吗
她说
没有
我说
你心中的海
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说
让我想一想吧
于是她
闭起眼睛
想了很久很久
我以为
她睡着了
碰碰她
她却说
别急
还要再想想
让她想吧
我望着窗外
窗外的树
拼命倒
拼命倒
汔车跑得很快
看海回来后
她开心多了
猫在地上
打个滚
也能让她
笑半天
那猫就
老打滚
这死猫
我拿脚
去踩它
它嗖地
上了
对面的墙
蹲着
眯着
晒太阳
秋天的太阳
真好呀
淡淡的
暖暖的
阿敏穿着
好看的衣服
去给我
买新皮带
108块
我说
贵了
她说
不贵
我们争起来
服务员
都笑了


2
Z
你还在
广州么
或者早回
赣东北的
家去了吧
萍还在广州么
z
一想到你们
我的心就
一阵
一阵
痛
思念是荆条呀
她抽着我的心


3
阿敏又
老是唱歌了
东一段
西一段
做饭的时候唱
在卫生间唱
不和我说话的时候唱
唱得好听极了
Z
屋里又像
你在时一样
有生机了
我天天梳头
天天刮胡子
阿敏抹口红的时候
拿口红来抹我
我躲
躲不过
就干脆放倒了她
大清早的
阿敏在床上
猫一样叫
可是Z
那天我突然叫她
却叫错了
我叫成你了
她似笑非笑地
盯了我半天
可是Z
晚上我又叫错了
阿敏一下
就从被窝里
拱出来了
把被子掀到地上
摔杯子
什么意思嘛
什么意思嘛
他妈的
地上到处
都是玻璃
闪闪发光
好几天
我都在
哄阿敏开心
终于哄好了
牵她的手
在小南街散步


4
阿敏开始
逼着我讲故事了
不讲就赌气
一赌气
就回天河去
老打电话不来
我就讲简单一点
可她的耳朵
总是抓住了
我省略的东西
不依不饶
她问
三个人
睡一床吗
我说
对
她又问
哪个睡中间呢
我说
开始是她
后来是我
后来是萍
她凶狠地掐我
然后罚我的手臂
当枕头
枕久了
又酸又麻
我要抽出来
不肯
我说
那么换一只手吧
答应了
我就睡到
她的另一边去
睡着了


5
Z
你说你
小瞧萍了
我也是呀
她动不动说
和某某某
在小天鹅开房
还给我描述
她过去的男友
她说
又小又短
像烟屁股样的
边说
边笑
边指我手里的半截烟
可是
Z
你却猜对了
我衣服上的
那小块血
的确是她的
她哭得很伤心
可是你却
很快就回来了
你回来时
她看电视
和你说话
换频道
像什么也没发生
可是我的心
却跳得很高
我削一个苹果给你
又削一个给她
她接果子的时候
对我说谢谢
Z
就是那一刻
我崩溃般地
爱上她了
下半夜
我的手
越过你的身子
去抓她的手
每一次
她都没有睡着
z
萍叫你姐
叫我哥
时不时地叫
她像鸟儿
一样快活
我没事
就跟她学说白话
我坐在沙发的一头
她坐在另一头
她讲一句
我讲一句
可是我发音不准
老不准
我们都笑得
死去活来
那晚萍睡沙发
你突然问我
萍好吗
我说好
你又问
你俩哪个更好些
我说你更好
老说老说
我的睡意
浓浓的
一下
沉下来了
可是萍
在开卫生间的门
唬了一下猫
我又清醒了
抱你
说那个词
你捶我
骂我个下流的东西
灭了灯
你的肚皮
比我的凉一些
席子嚓嚓地
响半个小时


6
台哥好不容易
卖掉了一些画
请我和阿敏喝酒
台哥比谁都能喝
可总喝醉
喝醉了
就当阿敏的面
不给我面子
骂我好色
骂我不是人
阿敏就老拿眼睛看我
有点不好意思
小莉就和阿敏说
她准备买什么
她们谈那东西的款式
性能
好不好看
两个女人老说话
我不理他们
我喝酒
吃菜
台哥画里的
那个女人
乳房特别大
乳头却特别小
我问阿敏
你说像谁
她说
反正不像小莉
我说
倒有点像你
她说
你他妈的放屁
我就指她那个地方
强调一下
她就找衣架子打人
我就跑出去了
外面太阳
大得灼人
傍晚
我和阿敏
去小南街
买西瓜
路上
我们从西瓜
谈到了鲁迅
从鲁迅
谈到七斤嫂
从七斤嫂
谈到了
我生时几斤
我说不知道
就猜
猜来猜去
笑个不停
晚上
梦见和一个女人
做爱
她的小腹上
开着好几个口子
我不知道
是哪一个
后来看见
有一个流出
黄色的液体来
我就以为
是它了
就进去了
可进去的
却是我的头
一个劲钻
一个劲钻
钻累了
要出来
可那女人
却把洞口给堵了
头埋在里面了
救命呀
救命呀
阿敏推醒了我
醒来后
我回想起
梦里的那个女人
竟然是
台哥的女友小莉


7
阿敏的烟
抽得有点凶了
我也一样
总是弄得满屋子是烟
那天台哥和小莉来玩
小莉怕醺
站在外面不进来
其实
台哥不喝酒的时候
很有礼貌
话也讲得俏皮
不过俏皮的话
多半是讲给小莉听的
小莉还小
小女孩
什么没盐没醋的话
也能让她笑半天
阿敏就悄悄地
跟我说
瞧
小莉那傻样
阿敏从床上
坐起来抽烟
抽一口
把烟塞我嘴里来
我不抽
她不依我
又塞
她说
说说话吧
我说
说什么呀
她说
她们
我就一下火了
我吼
别整天
没完没了好不好
她嘟得一声
把烟头栽在烟灰缸里
往被子里使劲一缩
睡了
猫在客厅
弄翻什么了
哐的一声


8
z
我又去了
乐陶陶
阿莲不在
就找了小月
以前还
找过阿花
后来阿莲
和阿花打架了
不久
阿花就
离开了乐陶陶
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
我却在街上
碰见了萍
天河城附近
我看见萍
和另外两个女孩
走在一起
我跟踪了她们
来到了个包厢
我站在门口大声叫萍
可是音乐很吵
她听不见
我就过去拖她
很多人就围过来
问我想干嘛
我没理他们
只是拖萍
可是萍像是
有点不认识我了
表情怪怪的
这时我觉得
有一阵风
一条腿就哗的
扫过我的头
我倒在地上了
然后无数只脚
踩我的脸和胸
再睁开眼时
我在医院里
白白的床单
白白的墙


9
z
台哥家
是我和阿敏
常去的地方
台哥和小莉
住在三元里
台哥以前
从不恋爱
后来却
突然有了小莉
这件事
发生在你走之后
以前我们的朋友
有的不见了
但又有新的出现
日子依然有滋有味
但阿敏说
我有点消沉
我说思想家都这样
她不承认
她上卫生间拉尿
拉完放水冲
水哗哗哗的响
那天
阿敏一大早
回天河去了
外面下雨
打雷
我一个人
在家里睡觉
睡不踏实
一下子醒了
一下子又睡了
有时似睡非睡间
突然想起什么了
身子嗖的冷一下
晚上煮磨菇汤喝
加点瘦肉
好鲜
我拣一点给猫吃
早上
外面的寄宿学校
在做广播体操
广播里喊着
一二三四
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
五六七八
三二三四
五六七八
四二三四
五六七八
中午
去台哥家吃饭
虾子炸得通红
谈钱
骂人
笑作一团
阿敏回天河
已三天了
半夜给她电话
你明天真的回吗
她说真的回
天一亮
又打电话
阿敏说起来了
再打电话时
她已经在车上了
这个早上
我是那样坐立不安
想再睡一会
又睡不着
阿敏就终于回来了
她尖尖的脚步声
从远一点的地方传来
我有一种
踏踏实实
要哭的感觉
她说
你恶心
不恶心呀
有点出息
好不好呀
我整整折腾了
她两个小时
不止
完了
到处找她的裤头
找到了
红红的
皱成一小砣
她说
你看你看
这还不是强奸吗


10
周日
我和Amy
去东莞的工厂验货
晚上住长安大酒店
当我和Amy正闹时
阿敏来电话了
她说就别骗了
我能不知道
你在做什么鬼事吗
电话狠狠地挂了
Amy的裤头真大呀
我是头一次
看见这么大的
女人的裤头
想问一下
她在哪里买的
又没问
睡觉
Amy打鼾
我从东莞回来了
阿敏冒雨而来
一身湿透了
拿我的牛仔裤给她穿
她的裙子洗了
挂在阳台上
显得格外鲜艳
阿敏问
Amy爱穿裙子么
我说
那么大屁股怎么穿
接着就
尽说Amy的坏话
说她个一无是处
阿敏笑得在床上打滚
枕头掉地上了
她探着身子去拣
我拖她
抱她
她使命踢我
你什么意思呀
我什么意思呀
我给她揉脚
一点一点揉
揉了一小时了
她好像睡着了
我又去解她的扣子
往下拉拉链
我说
30如狼
40如虎
阿敏说
过了50怕不行了吧
我说行
80还行呢
她说那是你行
我肯定不行了
她用普通话
说闺女俩字
说得特别标准
特别好听
她吐烟的时候
有个习惯
轻轻地偏一下头
吐出的烟
特别浓
特别湿


11
一个月后
我和阿敏去乡下玩
过珠江
过芳村
一路狂奔
下车后
我们钻进了
一片香蕉林
在高高的
香蕉林里
我们想到了
大红灯笼
高高挂
把一句歌词
给改了
深情地唱
“我能想到
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
一起去野合”
她在一棵树下拉尿
我在另一棵树下
和蚂蚁玩
心想
萍要是回家
也是要
经过这个镇的吧
再过去
就是广西了


12
Z
那天萍
和你吵架了
收拾衣服要走
我就抢掉她的钱
结果你又跑掉了
她说
你去追呀
我说
我管不了她了
那天你没有回来
她几乎问了
和你一样的问题
她好吗
我和她谁更好呀
那晚她像新娘子
一样幸福
天总是不亮
她把手
伸进我的内裤
狠狠地拔了
我一根毛
又狠狠
拔了她自己的一根
然后
一根绑了另一根
绑成一个
弯弯曲曲的十字架
我问她
这是干嘛呀
她说你猪呀
今天不是情人节吗
我做个情人结呀
说完把那结
夹在了书中
有刀歹的诗的那一页


13
z
春夏秋冬
又一年
一年过得真快
很快又过年了
除夕那天
广州很暖和
而我给家里打电话时
听说家里在下雪
雪已一尺多厚
后来奶奶接电话了
上来就儿呀儿呀地叫我
问我为什么就不回家过年呢
弟弟妹妹都回家了
你一个人怎么过年呢
还有车吧
你还是回来过年吧
奶奶老说老说我插不上话
后来我叫她一声，我叫她时
我想到奶奶那么老了
家里在下雪
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初一
阿敏回天河了
初二我睡了一天
初三我去找阿莲
阿莲不在
我又找了小月
初四
阿莲和小月吵架
彼此都骂了最难听的话
婊子
臭婊子
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婊子



2004年写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