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期备选：楼兰女子的诗，选自《诗先锋论坛》

王征珂

◆有什么不能直言

梨花染白鹞子崖。田埂上遍开浅紫色蚕豆花
一垅垅油菜也长势喜人。你知道的
建设新农村，庄稼人如今不屑种麦
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今夜就开
大地镀金，锦绣河山好风光
土胚房刷石灰
十二只猪崽因瘟症死去
哥哥，一年之计在于春
那就再熬一罐药喂我吧
坚持喝药，哑女才有开口说话的时候


◆落红遍地时

桃花离乱，阳光温顺极了
挑着粪桶赶路的女人
汗水濡湿几缕头发
没有时间数树桠上站着多少雀鸟
旧胶鞋打滑，一步一个脚印
伺候好一亩三分地
粮食蔬菜可以卖钱，钱买嫁妆
嫁妆多些，婆家人才不嫌弃
何况，还得还债
欠了多年的草药钱，得尽快还上


◆未见白合

菖蒲根兑屋檐水， 三碗水煎至一碗
寡淡日子，因这偏方变得热闹起来
别人叫我吃，我就吃
我听话
听父母的，听媒婆的，听郎中的
就连春风也喜欢上我的痴傻了
你看，它将流云翻转
它将星星摇下来
月色熹微，照着我的木架子床
荞壳枕头和花布铺盖还在
哥哥，你说的白合花在哪里

◆孩子再睡会

席开三十桌，村里狗吠鸡鸣
篱下只有几丛杜鹃和栀子开得热闹
桃李结果，我又再嫁
这一身崭新的衣裳，红得有些好笑
小炉子上，土陶罐咕噜咕噜响
锣鼓喧天，怎么震不醒小拖油瓶儿
哑巴妈妈可以留给她些什么
只生不养，活该患病
我想将炉上药罐砸碎


◆浮城故事

放下屠刀，我变成了什么，哥哥
递镜子给我，镜子碎了就端盆清水过来
咦，眉目笼愁，俗不可耐
肥大的衣裳遮不住笸箩身子
是啊。从此不杀鸡鸭，不吃猪肉
也不可能成佛
骑鹤升天是妄言，这好端端的日子
柴米油盐更打紧
猪肉多少钱一斤，化肥多少钱一袋
赶明儿也买一个收音机，再为黑白电视机配一个接受信号的锅盖
挥锄头，舞镰刀
光着脚丫下田
大庭广众下撩起的确良衬衫奶孩子


◆不解释

暮色下，麻雀绕着青山飞
过路书生开始题诗敷词
我岿然不动，何必解释
灵魂遗于前世，身子落进今生
岿然不动的人间，何必解释
水边青艾，不过是苦巴巴的草
水缸里的菖蒲，门楣上的菖蒲，何必解释
这些固然存在的，月色下明朗或阴暗的大地和山谷
资本主义或共产主义背景下
存在的一群人
我是其中一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