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30年:从凋敝禁锢走向开放复兴 人大国学院国学教育
近年来,“国学热”成为了一个难以忽视的文化现象,各类媒体上涉及国学的栏目屡见不鲜,众多高校开设国学类专业或相关课程,国学研究机构纷纷组建,书店中国学类书籍持续热卖,古典戏曲进入中小学课堂,一些重要传统节日被定为国家法定假日,这一切都在说明,传统文化已经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出勃勃生机,更关键的是,国学已渗透到学术研究与生活当中,重新回到中国人民深层价值观中。民族文化是国家自立之根基,随着今日中国综合国力的提升、民族自信心的增强,重拾经典、振兴国学,已经表现出历史的必然性。近日,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副院长袁济喜教授接受了本报专访,讲述了国学在改革开放前后历经磨难而生生不息的历程,介绍了改革开放以来国学取得的成就,并对国学的未来发展表达了由衷的期望。
“厚今薄古”:让国学几乎销声匿迹
中国的国学在当代中国的命运,可谓一波三折。建国以后,一方面我们对中国固有的学术文化进行了新的研究,在教学上也加入了古典文化的内容,做了很多古典文献资料的整理工作;另一方面,由于过多地受当时政治因素的干扰,由于“厚今薄古”指导思想的偏颇,“五四”的“全盘西化”的思路又重新被引申到了相反方向的极致,国学作为一门系统研究与阐释中国传统学术的学问,并没有获得应有的地位,而是几乎销声匿迹。当时,我们一度在观念上受到前苏联的影响,对待传统文化是有所偏执的,出现了一些以政治批判代替学术批判的不良事件。比如批判《海瑞罢官》、评《水浒传》等等,都是在将思想文化问题政治化,用“道统”约束“文统”,以简单的行政干预来代替学术和文艺争鸣。这些客观上对国学、对传统文化造成了伤害。国学在“文革”中更是受到整体的打压,传统文化和国学一概被纳入到“封资修”的范畴,要“全面扫除”。“文革”造成了十年浩劫。所谓“文化革命”就是革传统文化的命、革人类先进文化的命,同时把传统文化中一些非常不好的东西,像文化愚昧主义等都加以复活。传统文化中一些人道的、先进的、开放的精神都被取缔了。进入新时期之后,国学才获得了复兴的条件。
新中国建国后,无论是在文化的建设还是在教育事业的发展上,都比旧中国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但另一方面,由于我们对传统文化一直抱着“厚今薄古”的态度,因而传统文化无论是在价值评估,还是在传播方式上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处于困境之中。我们在文化观上的认识偏差,是造成其被忽视的重要因素。对于中国古典文化,人们往往忽视了其反映我们民族共同的审美心理的一面,忽略了其超越性、共时性的一面。在剧烈变动的年代,有些人对文化上的问题采取了以政治定夺的手段。那些标榜“反传统”的认识实际都未能跳出“伦理——政治”一体化的模式。由于受到这种模式的影响与支配,一方面对传统文化采取实用功利的评价,另一方面往往在“厚今薄古”观念的指导下,自觉或不自觉地加以切断。
但是,用“万马齐喑”来概括也是不准确的。解放之后,我们对传统文化还是做了很多具体的古籍整理、出版的工作。比如当时成立了国务院古籍整理委员会,即便是在“文革”当中,还有由顾颉刚主持的二十四史标点本的工作。这个工作是很了不起的,今天也很难达到或超过这样的水平。这些都调动了当时能够利用的最好的专家,投入的力气比现在要大。另外,还用推陈出新的思路,对有些传统戏剧进行了改造。有些改造是必要的,而且确实是可取的。因为旧时戏剧为了生存,难免有些低俗的内容。把这些低级庸俗的、无聊的东西带到新社会也不适合。所以我认为这些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解放之后的高校,如北大、复旦、人大等,也培养出了一批优秀的研究古典文化的专家。但是,由于“厚今薄古”根本理念的偏执,浅陋的实用主义造成了对传统文化的不尊重。整个人文社会科学的理念都受到前苏联的影响,受到教条主义的影响,都是封闭性的。所以看待传统文化时,必然会有一些偏颇。国学是整个人文社会科学中的一部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传统文化包括国学在内,不能不受到严重的打压,无法生存。
“文革”期间,国学受到摧残,一方面导致很多人对传统文化的偏见,认为中国传统文化都是毒草;但另一方面,客观上也促成了人们对传统文化的热爱。我曾写过一篇文章,叫《禁书年代读禁书》。像《红楼梦》《三国演义》《西厢记》等,当时是绝对的禁书。但依赖于解放前的古书和解放后出版的一些标点本,传统文化还是在生存着,在被人们偷偷地读。历史上的禁书、焚书,都不可能毁灭传统文化。相反,越是这样,倒越是促使人们有了读这些书的兴趣。我在“文革”时看了《唐诗三百首》,看了很多优秀的古典小说。有些古典小说中蕴含的价值观对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文革”后第一批考上大学的77、78级大学生,都在“文革”期间以各种渠道偷偷地读了很多古今中外的名著,所以高考恢复后立刻能吸引那么多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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