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有来过吗

十亩

春天有来过吗

菲菲是一个女孩。她有时也说自己叫霏霏。菲菲说她自己生的自己，也会自己灭掉自己，这就叫自生自灭。我争论她偷换概念。她说她就是那纸佣，没多大妖术，但让人又惧又念，到时辰了，隐约她看到了火光，清明会闻到一股很浓的烧纸灰味。南方的春天来得早，北风的春天来的又迟。我无法以花的浓香遮掩清明的悲伤。她不是被时光消磨，这一点我坚信。夜空朗澈，都无纤翳。她去了哪里呢？

0、
菲菲又去洗衣服了。这只是个借口
我一直疑惑她是到河里排卵
抓不到证据，不好挑明
有一天她问我，《金刚经》里
有没有提到你喜欢吃泥巴
我说泥巴里那么多微生物
佛走路都踮着脚的。她脸突然红了
难道她和母蝈蝈一样带有
产卵刀器？泥土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鼓涨的胸脯翘着尖，真象
春日明晃晃的
铁犁铧

1、
菲菲是一只猫。她喜欢吃鱼，尤其是鱼头
告诉她鱼头里有寄生虫
以为她会吐。我错了
她咕喳喳吃的更欢。变本加厉地
催我去钓鱼。我哄她经书里讲
霏霏在的地方就是河流
江草很深的时候，我们脱光衣服
在水里戏逐，相互腻着
象猪拱地一样抓鱼。菲菲问我河马带不带獠牙
一冬天没有雨雪，河流是不是
要干透了。菲菲的眼神突然
和阴天的星空一样
绝望

2、
菲菲是大骗子。是她告诉我井里有宝贝
她谑笑。她说会丢给我白菜
我又不是小蜗牛，是河马呀
嘿，亏我背过金刚。
诸相非相，不急不忧亦不惧
菲菲说田里的苞谷绿油油的一望无际
街上流行梅红的小睡裙。
我只念四句谒，不理她
她双手托着下巴很可怜
喂，你动一动嘛，大片大片的银杏叶会把你埋掉的
很显然她快哭了。时光真快
我谑笑

3
菲菲去做饭了。她说她一个人要为八十万禁军备炊
她指的都是些木偶，巫术！
而我是道长，迟早会
降了她。我有耐心等她长大
菲菲伤感的时候抱着膝
傻呆呆地坐一整天不言语
这让人担心。菲菲有时候也问我那些不好回答的问题
如何打发时间呢，如何
消磨青春。她的青春才刚刚开始
还没朗润呢

4、
那些星星，你甭想再找见。都被我吞进肚里去了
跟吃茴香豆一样。喀吱一个
喀吱一个……菲菲大喊我骗人
茴香豆是酿制的，面，不会嘎巴脆
我惊叹于菲菲的聪颖与长进
她应早已有白天看到星星
晚上感觉到阳光的功力
以耳视不以目视。鲜艳的大都可能
会是剧毒的。而菲菲一直是灰秃秃的，像鹌鹑
斑鸠。不显眼，它应成不了失控的
巫女，作祸于人间

5
还没到夏天。我问菲菲：那些蝉还躲在哪里
在你的小肚子里啊
成虫后再从鼻孔里爬出来
在你头上叫，吱吱
象电钻。我装做哇哇地大哭
菲菲说你抱树吧，数12345678
它们就飞离你头顶的窝巢啦。哈，菲菲
好几千只呢！绕你家房子
拼了命地鼓噪。让你今生今世不得安生
我知道菲常在春末偷偷地发育
象用了酵母菌菌
好诱人

6、
菲菲说楼板晃得厉害。菲菲有时是靠感觉说话
不靠逻辑。我说万物都在抖
以其自身固有的振频
菲菲真是个过度灵敏的家伙
高速地变着频侦察各个异常波段
唉，太夸张了。说墙体里有火陷
一会说白炽灯里有绿苹果
我私下认为菲菲的视觉系统带有滤波器
但常会漏频。她说火车像醉酒的叔叔
歪斜着扎进暗夜。到哪里去呢？
我说天知道，毛泽东知道。黑灯瞎火的
极少露面但最终还是难逃
流弹的本拉灯
知道
7、
我和菲菲是怎么遇上的呢？我幻想着各种离奇
但又必得靠谱。菲菲是个山狸猫
太俗了。但菲菲确实爱吃鱼
菲菲是炮仗，流气的蹿天猴
过年的时候打穿玻璃钻进来
太玩皮了。我确实也喜欢看菲菲蒙着被
冲我带着小坏的笑。菲菲说
要既浪漫又要悲伤，更要古典
宜于怀旧。我说你看见山脚下
废弃的车场了吗？四周的山野多么暗寂，它唯一
亮着坚守的灯

8、
一直以为菲菲有一个五彩班斓的春天
温暖，和煦，欣欣向荣
找不到菲菲大段大段的描述
她眼神游离，词语谨慎而闪烁
记忆串了简甚至有时乱码
反正是支离碎碎或残缺不全
也许她使用了蒙太奇之类的艺术手法
比某些诗歌还玄奥
故意让人费解，让人臆测
菲菲也提到过玉兰，梨花
土地，一个人往山里跑，野菜
她最后给我提到新雨之后的废宅毛茸茸的草芽
碎砖块，特别强调不是青灰
是红，色调老成
不刺眼

9
菲菲没来。转眼就是夏天了，那些国槐
高大、茂密、暗绿，遮住了天空。
人们在午睡，机械在午睡
安静如深海。菲菲成了丑陋
或不显眼的贝类，散积在礁石里
如果再没有菲菲的音信
再没有……那是些前朝的遗老
从宗祠的画谱里走出，来看看大清
看东郊民巷。趁他们走出来
我走上去，附歇一下我波荡的心
菲菲没来，菲菲一直没来。
我也纳闷为什么噪蝉在这个时辰
也一起暗哑。菲菲可以是
任何一片暗绿的树叶，也可以是
春天的鸟鸣。更有可能她就在我的旁边
也躲进宗祠的画谱上，恶作剧地
和我扮着旧夫妻，菲菲最擅长小坏地笑
谁拿她都
没法

0、
菲菲问我，你见过卖干花的吗？当然见过
但我们显然各有所指
她指的是鲜花脱水
速制而成，借用了化学手段
属科学工艺。我所说的
是用干苞米皮手工编制
再涂上色。买来放进旧水瓶里
浸泡，遇湿膨胀，再加上
光的折射，干花看上去变得
新鲜、丰盈、肥嫩，是一种失传的
民间手工艺。我们没有
争辩。外面的雨很大，天都下黑了
窗子上的雨脚乱麻麻的
它们不是蛇
进不来

鲁鱼

问好十亩，很高兴在这里看到你！

十亩

何为诗，何为小说，何为传奇，何为志异？我弄不懂，或者说我不懂分盘上菜，我不会分门别类；或者说我希里糊涂，或者说我超脱具相，山水相融，天地混沌。懒得给你们细辩，我统称之为文本。《道德经》为诗，在于它的简约，在于它是宗旨；《南华经》也是诗，在意于它的恣意洋之美；《冲虚列子经》之所以为诗，在于它诸多故事掩卷而让人回味。我不懂诗，只认同文本，《世说新语》是小说吗？读之为诗，越读越有味。诗小说，小说诗，非常棒。市长主张把城市建在花园里，我主张把真实扔进无边的虚构里，如同我们的个体在这个浩瀚、深邃的宇宙里，真实也罢，虚构也罢，有时不能直面的，还有时需要死后才能揭密而不至于让人窘迫的，反正让他们去猜吧。以无边的汪洋都是精液，我只养一个精虫，蝌蚪般大小，让他们去找吧，带上高端的放大镜。把我的文本称之诗，习惯于它的断句或跌宕起伏的节凑，就像看女人动情时不匀称呼吸时胸的伏动。本来就是假的，就是虚构的，云烟过眼即散，还好我们活着写诗读诗，非要板着正宗的嘴脸骂这是伪诗，由着它浅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