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期备选：西域的诗，选自《扬子鳄诗歌论坛》

王征珂

西域的诗

西域，上世纪70年代出生，湖北房县人，内科医生。作品散见于《诗歌月刊》《星星诗刊》《北京文学》《上海文学》《黄河文学》《鸭绿江》《中国诗歌》等刊物。

《大海曾经蓝过》

大海曾经蓝过
在苦口婆心的史书
与空无一人的山谷
海神的骄傲曾经像海鸥
在急骤的浪花上跳舞

金色的沙滩上
少年也曾逐梦
头顶的风筝曾经因风飞翔
虽然它并不到达
醒来，窗外的声音
仍是水葫芦与海藻的世界

而我的眼睛是怀乡的水母
沿着楚痛的小径
追寻梦乡的溪流
波涛的腥咸里
淹死狂暴的马

海王星的微光
照亮夜行人的蒙头垢面
那是另一个失踪的姓名
在遥远的国度
害着热烈的乡病

而潮水退去
一切如同尚未发生
在记忆的坟墓闭合之前
在海一样幽深的底部
我惊恐的发现
大海曾深深的蓝过


《记忆》

省略河岸、路灯
随风飘舞的纸帕
省略信件、冬天
再省略漫山的杜鹃花
蜜蜂酿造的一个人的笑靥
记忆中的密室
还是没有人来过

而烟花总是倏然而逝
有时我们在搜索栏里
键入玫瑰的字眼
但深邃的屏幕里
漂泊的野百合
迟迟不肯靠岸

只有星光
寂寞的燃烧
在无人怜悯的头顶
看得见摸不着的闪耀
仿佛我们曾经用过的爱
在证明它自己


《少年读<水浒>》

就差一身短打
就差一碗蒙汗酒
就差一副枷锁
就差一颗带血的人头

啊走不完的江湖路
杀不完的官府头

关山迢迢乱云飞渡
英雄无名随遇而安
一把铁剑落得好光阴

而今，搬开书本
只有灰末飞尘如落叶萧萧
字行的深渊间
蓦然
伸出柔弱的谁的纤手


《赶路》

记得我们出发时
天还没有亮
灰蒙蒙的大地死一样沉寂
后来我在一个诗人的诗中读到
上路的时候没有祝福
那就是流亡

八十年代初的中国乡村萧杀、隐忍
四野里黑影幢幢
惯于行夜路的人们已不再说话
仿佛有一颗萌动的种子
在幼小的心灵里
攥着

山河沉寂
偶尔几声犬吠伴着哭声
那是出棺的要赶在天亮之前
我们远远的避开
树林也寂寥
发出牛一样的闷声

而星光微弱啊，星空遥远
那时我还没有读过里尔克
不知道挺住意味一切
我们只是走啊走
为了返回
从异乡到故乡的路


《有许多瞬间我们看不见》

有许多瞬间我们所不能看见
比如挑花开放的瞬间
冰雪融化的瞬间
种子从泥土里发芽
蚂蚁从夜晚回家

有许多秘密我们所不能企及
比如爱情的衰老
死神隐身的山洞
还有消逝的黄金淬火的青铜
石头的内心果核的宇宙

这众多的幻象胶片般堆积
构成了我们无法把握的命运
而桃花不能重回枝上
眼泪不能落回眼眶
我们经历太少的一生
尚不能把我们一一说明


《秋声》

在十月　我洗净身子
等待一封信
空着邮筒的街道
等待远方的马车

一些光线逐渐消失
一些影象慢慢出生
而身体转动的瞬间  一个影子
从中奔出  一片树叶

以及众多的树叶
果断的　扑向大地
而我卡在黄昏越来越明亮的阴影里
一个人在大街上不安的徘徊


《登山者说》

我的老年
是前面那些树木般的背影
已把满山的风华用尽
有的　登上了山顶
再往前　将消失于云际
而我的童年是身后的这一群
无知的孩子  
欢娱着　跑着
阳光照亮他们长满痤疮的脸
他们不知道
当他们登上山顶
他们的黑发也将变灰

现在　我拾阶而上
山上的树叶　在我心中
越落越快


《这几年》

这几年，天灾人祸
地力维艰
先是汶川泪水
后是玉树伤痛
联想北极冰川
地极偏转
更有2012这些字眼
让人寒战

这几年
西南会不会再旱
王家岭的名字要不要再演
常常心生疑窦
每每喋喋不休
又被土地天仙看见

这几年
无语无高楼可上
寂寞只能拍遍栏杆
而祖国人民两茫茫

这几年
位卑常常忘忧
身轻醉生梦死
而盲诗人夜夜走千里
直到有一天
瞎骆驼驮他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