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这个时代是浮躁的,对于严肃性的阅读,从生理上都予以排斥,特别是对长诗的阅读,更是严厉的大加呵斥,认为这是对读者的不尊重。其理由是长诗阅读折磨人,浪费人的精力,在这个视时间为金钱的时代,谁有那么多时间来阅读你的文字,你的思想与我有关吗?既然如此,你就别来倒腾我的视线,让我为你的精神跑马。所以,我们必须尊重读者们的阅读习惯,为他们饭后茶余时间提供消遣。
说实在的,当今还真有人附和这样的观点,许多读者从实用的角度来品读各种文字作品,当然也包含诗歌的阅读。对于长篇大论的文本,在玩文字的群体里都被视为洪水猛兽,把这些文本拒绝于圈子之外、群体之外,自然而然,在大众群体里,这些让作者呕心沥血的文字,就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对于此现象种种,我常常无言以对,不知道怎么说好,实在说来,能被大众即刻接受的文字的确是好东西,但不一定是好作品。比如说黄色文本,肯定能够抓人眼球,立马可以招来数以万计的读者,对此,你不会说这类文字是好作品吧。可偏偏就有诸多的人跟着起哄,还认为这是人性的回归。唉,恶心!
也许,有人会提出写作是为谁服务的问题,我怎么说呢?这个问题缠绕体制内的文人们有好几代人了,连我们这些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人都满头白霜了,这个问题还死命的折腾人,你们不觉得累呀?不觉得这是很无聊的追问吗?文学,是时代的精神反应,它要记录的是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的当下,在这个历史时期内,人们的精神状态是怎么样的,人们精神层面上的向往,以及情感的支柱,这些问题以历史的形态传给以后的人类,借以传承我们人类的精神情感。文学可以为政治服务,可以为人们的吃穿住行服务,但这些只是附加值,文学真正的目的就是传承人类的精神情感,记录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我们这个时刻的状态。
我很难想象,在一首短诗里能够传承足够多的生活信息,能够比较大气的反应出我们的生存状态。我无意要诋毁短诗的妙用,但我反对那种为了自己的懒惰寻找理由的人,用自己短浅的目光否定别人的人。其实在我说来,长和短都不重要,关键是你要写出好作品,这才是衡量我们存在的价值所在。长和短的写作,只是个人的偏好,不是问题的根本。我偏好于长诗的写作,是因为我个人觉得这样更大气一些,更能体现自己浩瀚的情感世界。所以,我固执的认为短诗能够提供给我们的情感意味太小,小得让人觉得可以忽略。而且把我们的目光始终固定在一个点上倒腾,感觉这样的行为是在游戏,是在玩弄文字,而不是艺术本身。我说这些信不信由你。我虽然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的理性倾向,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出口气而已。
对于诗学,没人能穷尽其法,都只是在诗学的某一个点上具备了自己的能力,因此用不着大动肝火的争论不休,还抱以天下之人,舍我其谁,这样的作为,实在是叫人捧腹。在我的周围,聚集了好一些这样的人,难怪当今有人说,中国时下没有文学大师出现,还追问这是为什么。请问,像我前面提到的诗人,能成为大师吗?学业上的偏颇,学问上的欠缺,人品上就不说了,因为他们根本上谈不上海纳百川,这些的群体,能出大师吗?这肯定是痴人说梦。当然,介于目前的这个状态,自己还是潜伏下来,继续自己的地下活动,懒得理会,也避免不必要的挨打。
事实上,不管我们今天怎么写,不管你情感怎么样的偏向,对于短诗的写作,你永远无法超越古人。中国的短诗早就炉火纯青,脍灸人口,深入人心。穷其原因,是中国的古诗词有一整套理论体系,用词、韵律、艺术精神都臻于完美,这是我们新诗无法比拟的。我读过许多新诗的短章,怎么咀嚼也嚼不出个韵味来,我只好武断的认为,白话短诗达不到旧体诗的美学高度,今天的诗歌写作者,只是一厢情愿的自恋。不信,我们就随便拿两首来比较。
先读读陆游的《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我们再来看看徐志摩的《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惊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这都是大家的手笔,我们不去寻找诗中的它解,只从朗读上来体会,意境上来解读。你也许朗读完毕,如果你是个不偏不倚的读者,你会发现,陆游的诗更朗朗上口,读起来语气更美,而徐志摩的语境相对而言要逊色一点。这不能怪罪什么,这就是古诗与白话诗的差别,并不是二人的差别。因为二者相隔的时段较长,历史时期不同,故二人的文采不具可比性。从诗歌的意境上看,二人都是高手,把诗的意和境结合得天衣无缝,但是,我们不得不说,在这两首诗中,陆游的意和境的展开和组合,要胜于徐志摩。在徐志摩的诗中,徐志摩借了云、海、波涛、夜来完成了两种不同情感的人生选择。这是一组停留在一个点上的象征。陆游用了多个物象,比如陆游诗中的上半阙,就用了红酥手、黄藤酒、春色、宫墙、柳,等等多个物象,这样的组合,更增添了诗人的胸襟和气度,让人的思绪打得更开,情绪渲染得更充分。
对此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读读唐诗宋词,再把我们近现代的文学大师的作品用来比较,个中趣味自己自然见分晓。
对于长诗的写作,是没有传统可以借鉴的,这对写诗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挑战。虽然白话诗中有很多长诗,比如艾青、贺敬之、郭小川等都写过长诗,但这些长诗的写作,有很大部分是借鉴欧美,以及原苏联的诗歌,基本上没有形成中国自己的传统。我读过美国诗人罗.布莱写的一篇文章,叫《寻找美国的诗神》,作者在文中提到的,就是美国的文化没有自己的传统,作为一个美国诗人,在这样的国度从事写作,是很冒风险的,因为他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无法从自身的传统中吸取营养,从而来完善自己的诗歌。作为一种文化行为,只有依附历史才会具备魅力,才会有自己的作用。其实,美国诗人的这个苦恼,也是当今中国诗人的苦恼,在新诗与旧体诗决裂的时候,新诗就把自己推向了艰难的长途跋涉之旅途,更贴切点说,是把当代诗人丢进了苦苦挣扎的深渊。我真没想到,为何还有那么多不知死活的人要选择这条“不归路”。这条路上,目前还没有中国的诗神,所以你前进的路上没有指路的明灯。新诗对于古人的超越,全部体现在长诗上,因为古人没有长篇巨制的诗篇。屈原的诗歌虽然是大篇巨作,但和今天的长诗有质的区别。为什么?我这里不再具体分析,请读者自己把欧阳江河的《泰姬陵之泪》、李亚伟的《河西走廊》与之比较。
如此说来,长和短都是令人头疼的事。有传统了,你又没办法超越,没传统呢,你又找不准方向,累、难、憋气、窝囊,唉,说不准是个啥行头。我认为,对个人而言,还是以修身为主,积淀自己身上的文化为好。所谓的厚积薄发,就是这个道理。当然,从个人爱好来讲,我选择长诗的写作,因为这更具挑战性,也更能反映自己的能力,也许,这样做更爷们。我一向认为,文学的特点之一就是创造,没有创造性的文学不具备文学范。长诗,就是考验你的创造力,我想,你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吧。
2013-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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