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还有坚守吗？
时东兵
现代诗尤其是先锋诗，超越了整体的审美范畴，先锋始终和城市有关联，是现代文明所达到的高度在城市里的集中展示，呈现雅与俗两种倾向追求，在独特的意象与隐喻中，将日常生活细节与感受以纤敏的感觉、奇特的想象、诡异的语言抒写出来，表达都市人的向往与无奈、焦虑与孤独，又充满了面对危机的恐惧感，推崇反抗、反讽、反省中颠覆传统，在我行我素的无政府主义状态中，以口语化的俗白语言叙写生活与思索，常常在散文化的诗句中呈现出后现代意味的世俗，诗歌写作进入到个人化写作时代，个人面对的是利益，交往的空间是市场，他们要面对市场的选择，具有丰富性和复杂性，现代诗的创作又一次面临着是回归“诗的本质”，还是摆脱所有镣铐，任思绪的野马在荒野中狂奔？
回望历史，我们才能看清未来，不妨做一些回顾。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三百篇已开诗韵；《离骚》、《九歌》，屈子行吟，李太白豪情万丈，黄河之水天上来；杜子美奇绝宏伟，锦江春色来天地。东坡妙笔生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李清照不让须眉，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文章千古事，精品皆诗意。韩昌黎著《原道》《师说》，得诗寸心知；范仲淹赋《岳阳楼记》，后天下之乐而乐。罗贯中、施耐庵、吴承恩、曹雪芹，个个如椽之笔通诗境，他们一个个既是创造大师，又是传承巨匠；诗人文豪如一座座山峰，筑起华夏文明的脊梁。
当代诗人面对着重重险阻的关隘、坎坎曲折的道路，义无反顾在高山之巅呼喊：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北岛在《今天》的创刊号上振臂一呼：“在血泊中升起黎明的今天，我们需要的是五彩缤纷的花朵，需要的是真正属于大自然的花朵，需要的是真正开放在人们内心的花朵。”当代诗人喊出了几代中国人的心声，动人心魄！是一幅波澜壮阔的中国变革的画卷，气势磅礴！其震撼远不是小说展现的场景可比拟，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诗人更应该有资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此次莫言获奖，似乎是解了中国作家的诺贝尔奖焦虑症，如果以为一个诺奖，就能解决中国文坛的精神疲软、钙质流失、作品阳痿，在市场大潮冲击下迷失了方向，显然是盲人摸象的偏见，一把扇子、一根柱子都不是大象。
柳宗元在“万径人踪灭”时 ，还在“独钓寒江雪”，他一定是坚守着什么？但是，优秀诗人又往往具有先锋性的特质，诗界容易发生以诗体解放为主要内容的文体革命。诗人常常在艺术世界中寻找现实生活中失去的自由，创作便成了自由本能的宣泄方式，文体创造及诗体自由，成为诗人追求自由的重要部分，是人的自由精神和自由意志的艺术化呈现。随着社会正在走向多元，诗坛已进入多元的时代，从集体到个人张扬，从宏大到内心碎片，从贵族到平民身份，表现庸常的人生，语言口语化，结构松散化。失去了约束的诗歌，可能会带给诗人极大的创作自由，但过度的自由对诗的伤害也许是致命的。当诗歌完全不见了节律和韵致，当诗歌不再以精美构思和优美意境渲染时，读者不禁要问：这还是诗吗？
艾略特认为诗是“一种高级享受”。诗是最讲究形式的语言艺术，诗体是诗讲究形式规范的具体体现，是判定一件语言作品是不是诗的重要标准，即使是抒情诗作品也只有具备了“诗的形式”才是抒情诗。其实，诗就是起源于简单的劳动节奏，或是复杂的群体节奏运动，人类文化草创时期，诗歌与音乐同源。诗和音乐都离不开节奏，甚至节奏就是生命赖以生存的元素，来自于大自然本身所具有的属性，是一种生命和自然保持和谐运动的特性，这便是诗歌不能没有节奏的根本原因。
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王国维：《人间词话》）。大画家石涛铺开一张白纸时说；“吾写此纸时，心入春江水，江花随我开，江水随我起”，所有的春江水涌、春暖花开，都在我心中绽放。当诗人有如此博大的心胸时，面对茫茫苍穹、炎凉世相，我们还会惧怕吗？诗人总是抬起自己高贵的头颅，就像古猿的演化进程，只有挺胸抬头，才有可能转化为直立行走的人类，不然，我们至今还像鳄鱼一样在沼泽地里爬行。诗人的思想始终站在历史的高度，大自然有太多的奥秘，诗人和哲人领受上帝的旨意，带领人类由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狄德罗指出：“说人是一种力量与软弱、光明与盲目、渺小与伟大的复合物，这并不是责难人，而是为人下定义。”回顾201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特朗斯特罗姆的创作信条是：让每首诗都通过词语的炼金术成为一流产品。瑞典文学院给他的获奖评语：“用凝练、透彻的意象，打开了一条通往现实的新路径”，真是诗人所见！
万师之表孔子的治学“三境界”，也是学诗、写诗的“三境界”，即《论语》开篇那三句话：“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学习是快乐的，即向古今中外的一切好诗学习，博览众长；“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即感受文友诗人之间的切磋批评之乐，不妄自尊大，固步自封；“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即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之乐，钻研诗学，淡泊名利。同时还要牢记老子的告诫：“为学日益，为道日损”。人文精神是维系人类和谐的纽带，是文明前进的内在动力，科学终极价值是人文价值，科技与人文的结合是现代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
德国波恩大学汉学教授顾彬曾说：“德国到处都有作家，他们代表德国，代表德国人说话，所以我们有德国的声音，但是中国的声音在哪里？”中国当代诗人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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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1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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