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就那么回事
——读李亚伟《苏东坡和他的朋友们》
黄土层
读诗,可以切入人也可以切入诗。切入人是为了切入诗,切入诗还是为了切入人。这种类似死循环式的文字表述,不过想说明诗与人的密切关系以及最终的阅读目的。李亚伟是“第三代诗歌发起者和代表诗人之一”,但第三代之后呢?他就下海了,经营起了餐饮文化公司。餐饮做到文化层面,貌似物质基础和上层基础很好地结合了起来,但毕竟做餐饮不是写诗歌,而是将文化理想实实在在地扎根在饮食男女之中,并且要承担巨大的经营风险。人类的胃与心脏的距离,也就是饮食与诗歌的距离。由于不知道李亚伟后来的精神海拔和心路历程,我们就无法进一步追踪李亚伟的距离了。餐饮与诗歌之间,是苍茫的,充满了人间烟火和个人路径的曲直,在人与诗的互证求索之路上,我们只好止步,还是回来读读《苏东坡和他的朋友们》这首诗歌吧。或许能寻找到一些什么。
这首诗几乎通篇用揶揄的口气写古人,也即古代文人。苏东坡是其代表,其他文友或同僚在诗歌里若隐若现。题目叫“苏东坡和他的朋友们”,可不是画在画板上一张画,而是流动的风景,类似于记者摄影。全诗七节,每一节都是一个镜头。古人说丹青难写是精神,诗人则不同,每下一笔出一句诗,都抠出了灵魂的一颗粒子。被抛入风中之前,一直闪耀不休。
1、2、3节画面的焦点是文人的衣袖。鞠躬、作揖,打拱以及书写、咳嗽、偷笑都离不开这宽大的衣袖。衣袖太重要了。如果没有衣袖,古代文人还是文人吗?还是古代的人吗?这衣袖是标志性饰品,也是难以突破的界限。自由本是文人笔,最是文人不自由。出于生理反应的咳嗽都不能任性肆意,还得“和七律一样整齐”。可见其制肘和拘束。
“他们鞠躬
有时著书立说,或者
在江上向后人推出排比句
他们随时都有打拱的可能……”,
别小觑了这个“有时”一词,“有时”以及“随时”见出了文人的尴尬和窘态。主业是“鞠躬”和“打拱”,副业才是著书立说。到江上推出排比句的“豪放”,则类似于“放风”。有在江上一生“放风”一生推出排比句而不回到“衣袖”和“礼仪”里来的人吗?除了隐士,怕这样的文人很少了。说“毛笔太软,而不能入木三分”则是一个委婉的嘲讽,否定“毛笔本身的锐利性”连文人自己都不信,所以才借助宽大的衣袖,偷笑。
4、5节写文人更见性情的东西:恋爱和纳谏。但结果是很不理想的。古代文人缺少现代人那种痛快淋漓的敢爱敢恨劲,而相对猥琐。他们发乎情止乎礼,将自己的心性压抑着,以看山看水,聊以寄情,以浊酒一杯还酹江月及这短暂的一生。文人似乎自古就有针砭时弊匡正天下的雄心壮志,于是冒着生命危险向皇帝进谏。往往九死一生,仍然抱着死谏之决心,以完其志。即便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也在所不辞。
6、7节进一步说明古代文人的能耐。文人就那么回事!写毛笔字,看风水,作赤壁赋,吟杨柳岸晓风残月,位卑未敢忘忧国,对沦陷的国土写凉州词边塞诗。他们很善于抒情,酒就是赋比兴的引子,若当一个保民一方的县令往往口碑极好,平安无事,一旦心事想大了,管事太多了,动了皇帝或朝政里各上级官员的痛感神经,命运往往不是杀头就是贬谪。甚至一贬再贬。而那些“伤感的宋词”里,含辙和韵着多少啼笑皆非的人间泪水。
就说苏东坡吧。1037年1月8日出生于四川眉州眉县,20岁首次出川赴京赶考。翌年,参加礼部考试,得第二。1061年(嘉祐六年),苏轼应中制科考试,入第三等,为“百年第一”,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后因父殁,丁忧三年。1069年(熙宁二年)服满还朝,仍授本职。朝中许多师友与新任宰相王安石政见不合,纷纷被迫离京。苏轼也因在返京的途中见到新法对普通老百姓的损害,很不同意参知政事王安石的做法,认为新法不能便民,便上书反对。结果,便像他的那些被迫离京的师友一样,不容于朝廷。于是苏轼自求外放,调任杭州通判。杭州待了三年,任满后,被调往密州(山东诸城)、徐州、湖州等地,任知州。政绩显赫,深得民心。1079年(元丰二年),苏轼到任湖州未满三月,就因“乌台诗案”锒铛入狱。苏轼坐牢103天,濒临被砍头境地。多亏了宋朝不杀士大夫的国策,苏轼才躲过一劫。出狱以后,苏轼被降职为黄州(今湖北黄冈市)团练副使。 元丰七年(1084年),苏轼离开黄州,奉诏赴汝州就任。由于旅途劳顿,幼儿不幸夭折。便上书朝廷,请求暂时不去汝州,先到常州居住,后被批准。此时神宗驾崩,哲宗即位,高太后以哲宗年幼为名,临朝听政,司马光重新被启用为相,以王安石为首的新党被打压。苏轼复为朝奉郎知登州(蓬莱)。四个月后,以礼部郎中被召还朝。在朝半月,升起居舍人,三个月后,升中书舍人,不久又升翰林学士知制诰(为皇帝起草诏书的秘书,三品),知礼部贡举。当苏轼看到新兴势力拼命压制王安石集团的人物及尽废新法后,认为其与所谓“王党”不过一丘之貉,再次向皇帝提出谏议。对旧党执政后暴露出的腐败象进行了抨击,由此,他又引起了保守势力的极力反对,于是又遭诬告陷害。苏轼至此是既不能容于新党,又不能见谅于旧党,因而再度自求外调。他以龙图阁学士的身份,再次到阔别了十六年的杭州当太守。1093年(元祐八年)高太后去世,哲宗执政,新党再度执政,第二年6月,贬为宁远军节度副使,再次被贬至惠阳(今广东惠州市)。1097年,苏轼被再贬至更远的海南儋州(九死蛮荒吾不悔,兹游奇绝慰平生)。后徽宗即位,调廉州安置、舒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1101年(元符三年)大赦,复任朝奉郎,北归途中,于1101年8月24日(建中靖国元年七月二十八日)卒于常州(今属江苏)。葬于汝州郏城县(今河南郏县),享年六十六岁,御赐号文忠(公)。故有“历典八州,行程万里”的荣誉之称。
纵观苏轼在人间的64年,自为官的1061年算起,整整四十年的仕途之路,他哪儿学会了做官?本着一颗爱民之心和单纯学心,沉浮在古代官场里,完全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是在黑暗政治的间隙,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马上就被时代的风浪卷去。他的朋友们无不如此,苏轼可谓代表。
李亚伟先生正是看透了文人的纯粹和无用,用类似漫画的手法选用了七节诗歌,勾勒出了古代文人的人间悲喜剧。其中的喟叹和无奈早已荡尽了伤感的色调,变得冷静和散淡。那么,古今文人处境有什么差别吗?或许是看到了这一点,李亚伟先生才弃诗歌而去,干起了餐饮业。你可以说他是弃文从商,与中国文人拉开了距离。也可以说李亚伟先生是诗隐隐于商。做菜谱与做诗歌也殊途同归了。
文人就那么回事。看透了,就不用纠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