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田坚守在最后的玉米
文/朱光明
在这一年中最后的时光里,我最后一次写到
村庄里最后的一田玉米
在它们这一生中,也就是在这一年的时光里
穗浪扑天般源源不绝的失望与绝望
朝它们涌来。它们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
坚守着村庄,自己的信仰
坚守着那颗隐藏在深处的作怪的灵魂
失去了天花,还有穗子
失去了穗子,还有苞米
当丰满的苞米也放弃挣扎,垂下头来
无尽的失望与绝望,在这一年最后的时光里
在村庄最后的一块玉米田里
铺成一田只有死亡才有的平静。
我不知道这田坚持了村庄后又坚持了死亡的
玉米杆。它们还会坚守多久,还能坚守多久
就像我不知道眼前的这一田玉米
我还敢看它们多久,我还可以看它们多久!
公元2013年02月09日(农历除夕节)
读懂一只蝙蝠的阴暗
文/朱光明
作为一只蝙蝠,你懂得阴暗或许算不了什么
可你不仅懂得,你学会了应用
在阴暗中悟出一套独特生存的密码
亲手了打开自己的生命史
废弃民房的阴暗处,是你的落脚点
内部精巧的你,善于感应
外界的精彩与你的阴暗格格不入
难怪你会拙于想像,难怪你会疲于想像
精彩是病,阴暗是病
分别根植于某个精彩的高处
阴暗的角落,且不易察觉
不易治愈,愈发恶化
躲在这废弃的民房里,我和一只蝙蝠对视
躲得外界片刻的精彩
读懂阴暗,读懂阴暗中的蝙蝠
读懂一只蝙蝠的阴暗
2013年02月09日(除夕夜)
阿赫玛托娃的乳房
文/朱光明
阿赫玛托娃的乳房
不像母亲的乳房
吃过乳汁
她会慢慢干瘪垂下
把年轻美丽的母亲
变成中年妇女
变成村庄老妪
阿赫玛托娃的乳房
是圣母的乳房
是和母亲一样美丽丰满
富含营养的乳房
是吃过多少乳汁,也吃不尽的乳房
是永远丰满,不会垂下的乳房
2013,02,17
架子车驶过的夜晚
文/朱光明
架子车嫦娥奔月般的驶过夜晚
夜色苍苍,我把什么都给忘了
包扩我还活着我会说话我的肚子饿了
想必父亲也把什么都忘了
这一路上,他没有说一句话
这一晚,世界正遭遇一家人的忘记
一家人的忘记,拉车的父亲
推车的我
病重躺在车上的母亲
2013年2月18日
春潮
文/朱光明
小河的上游住着我心爱的人
小河一夜间涨了春潮
带着桃花朵朵
千里迢迢来到我的跟前
潮之淼淼,有如其心
桃之夭夭,有如其人
于是,我把它当作了
她对发出的爱情的信号
2013,02,18
回胃
文/朱光明
我和姐姐
在四川乡下
看望一块
新荒的稻田
死去的田鼠臭气弥漫
令人作呕
我刚吃下米饭开始回胃
带着胃酸
它们重新回到田野
痛哭不已
2013年02月20日
在这片田野里
文/朱光明
在这片曾有过大片大片的
油菜花开,大片大片的稻谷
熟了黄了的田野里
小草愈发没了高度
所向无敌,向着云烟长去。
或被风吹散,挨挨挤挤的倒下
在这片田野里,
它们结成天罗地网。
绝不放过从此经过的任何一切
它们有着自己的为草处网法则
网住那些前来观摩游玩
不知生命疼痛的人,网住他们留下的脚印。
以及网住那些散落的前朝遗民
网住它们从散落的土里
一路开向天堂的花瓣。
在这片田野里,一株柱分散的油菜花
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像是没了爹娘的孩子
有的矮小,有的高大
有的瘦小,有的茁壮
他们长得良莠不齐
春天来临,我走过这片田野
我看见他们在春风中舞动
我听见他们在春风中
从容不迫的呼吸来自生命的营养。
2013,02,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