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雅克 于 2013-5-5 15:57 编辑
“那些一经写出的生活,于我也算是完成” ——读于贵锋诗集《雪根》
首先,说说诗集(于贵锋诗集:《雪根》)中的一首诗歌:
秋天的酒杯
蟋蟀贫寒,痛饮空阔秋风。
一只豹子对着破碎的另一只
努力不醉,不碎。
一只杯子尽可空
或含住奔跑山峦
或灌满静默流水
2007.8—2008.2
对以上这首短诗,只做以下几点阅读提示,供参考:
1、蟋蟀与人的同构。是在说物,但也是在说人、说事;“蟋蟀贫寒”当然说的是人的贫寒,但首先是蟋蟀自身的贫寒这一所指事实,其次才是人的贫寒这一能指事实。对于人而言,不只是物的贫寒;所以从事实的所指到诗歌的能指,就有了丰富的象征与隐喻。
这短短的六行诗,每行都可作如是解;
2、由“蟋蟀贫寒”到“痛饮空阔秋风”,是一个事实到另一个事实,但不是逻辑关系;它们:“蟋蟀”、“贫寒”、“痛饮”、“空阔秋风”,它们之间是互相构成与互相阐释的关系;通道是“秋天”;
3、这里的秋天,说的是秋天累累的收获或金黄的果实之后的“萧杀”,是纠缠于“萧杀”与其一再逼近的气息之中的沉思;
4、但一切都还是不甘愿就范的,比如豹子,活着的意义正在这样艰难的挣扎与不弃之中:“努力不醉,不碎”;
5、由“醉、碎”到“杯子”,已是第二次合乎情感与想象的顺流而下,但也正是经历了前面第一次的险滩之后,所以有了后面的开阔与坦然接受:“尽可空”、“或含住”、“或灌满”;
6、“奔跑山峦”、“静默流水”,这个怎么样?惊险!是事实么?那么是虚幻?都不是?那么是什么?是什么?你问谁呢?问你自己吧!
它们可能“奔跑”,它们也可能“静止”,它们还可能在“奔跑”与“静止”之间。
它们既都是事实,也都是虚幻,也什么都不是!或许就只是如所说:“奔跑山峦”、“静默流水”,一切都取决于你在哪里!你的心在哪里!
7、之后再次回到题目“秋天的酒杯”,这杯中是一杯怎样的酒呢?“各随所解”吧。总之已经不只是蟋蟀的问题,也不只是豹子的问题了。
8、在这里,比较关键的一点是:诗歌中作为语言符号的蟋蟀、豹子的“音高”是与秋天田野中的事物本身的蟋蟀、豹子的“音高”一致的:都是生命面对“萧杀”的发声。
就是我们不想到自己,就是我们仅仅只观注蟋蟀,也会为生命本身而写而读而叹。
在他的诗歌中,他给“黑暗”涂上了一层属于自己的独特反光!
他在用各种相对宽容的心态修复童年的记忆与致命的伤!但我们都知道,我们永远也回不去了,或许我们就根本不愿再回去,只是那“伤”在一再提醒我们,所以诗歌替代它们、更是替代我们,轮回与活着!
整部《雪根》,每首都有触动人神经之处。写作在这里,更似一种暗中的自我治疗;现在,阅读更似一种为了遗忘记忆的练习;而评说似重新揭痂,疼痛的却是我!
其次,可以这样说:
在他的诗歌(于贵锋诗集:《雪根》)中,我听到有一种声音,或者说,他找到了一种属于自己的声音,这声音,由于他的持久的耐力与坚守,在众多的杂音与高音都相继疲倦与退场之后,它显得更加清晰与节制。但在我听到他的声音之前与之后,即使在这一听的过程中,我读到的更多的诗歌,即使是极为简单的白话,它们中也是杂音都太多,就像进入了菜市场一样,充斥着各种欲望的叫卖声,甚至有些竭斯底里。这些声音在相互对抗的同时,也在互相抵消。
但他却一直在以适合于他自己的方式在说话,或者说,他一直都在小心谨慎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声音。他的这种声音与寻找保持了下来,也由此,他的诗歌有了属于自己的尊严。
在他的诗歌中,大多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更多时候是沉默到几乎就似不存在的那些事物。更为重要的是,他与这些事物的音高保持严整的一致。而这音高正是属于“这一个地域”和“他自己的”。这是一个诗人对自己与自己生活的世界的诚实,也是“自我庄严”。
他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他时刻关注的是“本土”的“这一个”、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让渡来的生活,或者说,不全然是,至少是经过他基于自己的生存辨认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的诗歌中的“音高”与这生活的“音高”的一致。
这些生活中的人、事、物,因他的诗歌写作而得以再次在轮回中免于被遗忘与遗弃、侮辱与损害。它们在诗歌中获得了各自的尊严。而这也正是诗歌的高贵与尊严,诗歌正是在这一点上,而让人敬畏与热爱。
最后,以他的诗集(于贵锋诗集:《雪根》)中的目录,组装诗歌一首,以示对他诗歌写作的敬意与赞叹:
读于贵锋诗集《雪根》,以其诗集目录组装诗歌一首
处理死亡,会多花点时间
依然是
独自安顿灵魂的人
雪人,毒唾液,十八拍,记事本
都是秋雨,是小令,是银子
与青芒
我们,且遗世,独立——”
2013-01-31
补记一句,题目之所以被冠以“那些一经写出的生活,于我也算是完成”,我想,对于我们而言,一方面是一种交代,也就是期望一种结束;另一方面是,我们也都期望有另一种开始。
“不为其所累”的开始?
2013-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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