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读】#90后诗歌#易小倩《白》(已推荐《中国新诗年鉴》2012卷)
白
易小倩
很多时候我不得不对着一堵墙雪白雪白间或有星点红蚊子和我一样想逃脱一股掌气我掴它现实掴我我有很多尴尬不得不面对却无法习惯性地转头躲回宽大的校服躲回一年级的小身体然后用白色粉笔在黑板上画举手投降的小人2012
这首90后推荐诗歌后边的三个点评已经非常好,我再来饶舌目的是想进一步纠正对这首诗歌的两种不同看法:一种看法是认为这首诗歌直白,所以真正写直白诗歌的朋友有不服气而怏怏不快;二是有朋友认为这首诗歌写的是日常琐碎小孩子的事而不认同。
持这两种看法的朋友,感觉都是没有真正读懂诗歌。这首诗歌的思想意蕴是什么?集中在第二节的前两句“我有很多尴尬不得不面对/却无法习惯性地转头”,结合诗歌的开头“一堵墙”理解,这是明知撞墙也不回头的意思,表达的是主体对客体对命运决不屈服的坚强意志。就如韩庆成说的:在“墙”一般坚硬的森林法则面前......这种童年向成年心理转折的细腻描摹,让这首诗成为90后一代直面现实的代言——尽管被迫,但他们已准备好了。
如果明白了这样厚重的思想意蕴,首肯90后对现实和自身双重“白”但是并不妥协的认知和选择,那么,选材上小孩子的生活琐碎恰好就是诗歌语言陌生化的一种行之有效而且曾时髦过现在仍被一些人运用的“视角奇化(陌生化)——儿童视角”的方法,用儿童的视角来观察思考社会感悟生活、审视生命的生存环境状态及体悟生命的某种本真,是有着特殊的表现力的。
认为诗歌“直白”的朋友就更是因为“诗意的遮蔽”(朦胧含蓄)而没有明白诗歌到底写的是什么,并且认为诗歌无技巧上的精彩。好的诗歌不可能没有技巧,或者说没有技巧的诗歌不可能是好的诗歌。杨克说这首诗歌:每一个句子都很“直白”,一看就懂。可细读起来,诗的内里却很“曲折”,耐人琢磨。
“琢磨”什么呢?就是诗歌整体的思想意蕴以及支撑总的思想意蕴的各个局部的思想意义蕴含,和表达总的思想意蕴与局部意义的表现方法及语言技巧等。前者是“艺术抽象”,后者是运用意象的“具象思维”,两者之间就是诗歌的“张力”所在。“琢磨”是“张力”具体形成的心理运作。没有张力一眼便知分晓的诗歌就不产生美,假使有“思想意义”,但不构成为“思想意蕴”,意义和意蕴的差别就是后者才是“美”或“美的”。“抽象的逻辑思维和意象的逻辑思维相结合”的这个诗歌大方法的表达,其中就有我所说的这几点内容:艺术抽象、具象(形象)思维、张力。朋友们自己每当写完一首诗歌,看看或找朋友看看有没有这几点?没有或缺少就都不可能是好诗。其它的方法手法技巧等都小于这个大法,服从这个大法,围绕这个大法发挥应有的作用。
诗歌的思想意蕴既然要求在字符的表面上抽象掉,放在心里含着,用“具象思维”衔住,让诗歌成为孙悟空变化成为的房子,尾巴的旗杆相当于诗眼,最终被读者识破挖掘出来,那么在表达上“具象”必然要求“意象”的选择把握和运用。意象过于密集晦涩难懂自然不好,恰到好处的组织运用意象,是好的诗歌的必须的要求。不运用意象没有意象的诗歌直白没有诗味儿不美,就接近口水了。这样,用意象写诗,是诗歌写作很重要甚至很关键的方法。
看诗歌,“很多时候/我不得不对着/一堵墙”中的“墙”,是前途上无法跨越的障碍的象征或隐喻意象。“雪白雪白/间或有星点红”。“雪白”的墙和第二节的“白粉笔”和“白小人”是总体“白”这个意象的两个衍生意象,具颇多意味,支撑厚重着诗歌的主旨。“雪白”的色调有苍凉空茫的意味。“间或有星点红”这句,我们暂时不懂,待读了后边的“蚊子和我一样/想逃脱一股掌气/我掴它/现实掴我”,才恍然明白,哇!是“我掴”死的蚊子。这手法在小说里是设悬疑;在相声里边是抖包袱;这里是诗歌的表达——倒叙,表现了作者语言表达的灵活性,很难得。“蚊子”可以看做是自我的明喻意象,旨在定位自我生命的卑微,(同时也不能完全排除自身也为害物的推敲)。“我掴它”是同样的卑微孱弱的生命,“我”还强过蚊子;但“现实掴我”,说明“现实”比我还强大。“我”面对的“现实”就是“墙”,也是下一节的“尴尬”,内涵很多很丰富,作者没有具体说出来,使“现实”具有暗示指示性,属于一个“半留白”(自造的术语)。
这里掴蚊子的自然现实到“现实掴我”的社会现实情节,能不能够成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体认?是不是生存竞争,优胜劣汰适者生的隐喻?如果是,这个局部思想意蕴够不够深厚?“我掴它”,蚊子死了,“间或有星点红”;“现实掴我”,而“我和蚊子一样”,意味着“我”的命运不会比“蚊子”好或幸运多少。这悲惨凄苦的痛苦忧伤的认知会不会带来感情的波澜?肯定会。但是,在诗歌的情思中,情感的宣泄被不着痕迹的抑制了,这就是现代诗的“冷抒情”。意象运用“具象”描述,令诗歌可在读者的头脑中幻化出形象和简单的情节,使诗歌获得了“形象美”。有人说,“好的诗歌是可以演出的”,可见诗歌形象美的重要。按古典文论诗歌五美“意、象、情、言、韵”,“形象美”据第二位。就现在看,这首小诗是不是已经五美具得?
读到这儿,读者会想或者问:白墙上掴蚊子的描述会是“我”的生活的真实描写和叙述吗?当然不是,这在手法上是虚拟“写虚幻”,诗歌同别的文学体裁一样,写作的内容不高于生活是没有出路的。
诗歌的第一节写的是“我”所面对的残酷“现实”,是——前。那么有没有另外的选择,譬如暂时以退为守。第二节写的就是——后。这是写的记忆成长过程的表象,是在“写假设”,是完全违背个体人的生长发展规律的。诗歌写道:“躲回宽大的校服/躲回一年级的小身体/然后用白色粉笔/在黑板上/画举手投降的小人”。叙事地点、时间、人物、事件要素俱全。天真、稚拙、幽默、俏皮。张无为指出:《白》表达的是涉世之初即遭遇尴尬,由此企盼时光倒流使之退回儿时。这本是常见的“不想长大”的思维模式,指向对成人世界的恐惧及对童真价值的追认......这三层递进性推衍,是否能解说90后这代人的生存图景?如果是,那么这就是该诗的意义。而如何面对尴尬则是下一步应该问津的。
这“问津”的就是:现实,“我有很多尴尬不得不面对/却无法习惯性地转头”,只能勇往直前,无法去害怕“蚊子”一样的粉身碎骨!
关于《白》的写作手法就谈这些。手法直接关乎思想意蕴,我的理解不可能不存在很多问题和错误,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