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窗外的山坡上（组诗）
刘炜
满大街都是空酒瓶
一个醉汉，醉倒在大街上
他的身旁，歪着一只空酒瓶
如果醉汉，一醉不醒
就成了又一只，空酒瓶
满大街的行人，行色匆匆
体内或多或少地晃荡着
时光的美酒
足够岁月喝到老，喝到死
但如若岁月，也像醉汉一口气
喝完所有的酒，那岂不是
满大街都是空酒瓶
你们再也停不下来
在苏北平原的田埂地头
河边路旁，向着大海奔跑
向着神的召唤奔跑
向着时间深处的太阳奔跑
向着被前生埋葬的梦想奔跑
一切的幸福就藏在天边的那朵白云下
当对太阳的爱成为一种奔跑的惯性
成为力量与希望，成为爱人金色的笑脸
触手可及的理想，就像大海翻滚的波浪
溅湿了眺望的目光，梵高扭曲的灵魂
让向日葵的枝杆弯曲成小河
暴着青筋的喉管，向着大海奔跑
誓言写在阔大的绿叶上
被风吹远。在更多的绿叶上画上行军路线
军号，从心底举起兴奋的笑脸
时间的花瓣围着季节的沉默
闪电加雷鸣，狂风加暴雨
扭折了脖子，你们抓一把阳光
捂着伤口，加快脚步
对于你们，抵达是与生俱来的宿命
在秋天的笑声下，剥出一粒粒黒夜的果实
在天空，留下脚印
而黎明前，被折断的向日葵
更是丛生出笑脸，就像敲碎的冰糖
有了更多细小的甜
就像打碎的镜子，照见了潜行的太阳
有时候，道德就是一泡狗屎
清晨，就踩了
一脚狗屎
不得不，一边赶公交
一边把脚
在地上蹭
本想把脚
蹭成
一把刀的
没想到却蹭破了
一片落叶
两片落叶
无数片
落叶
秋天的落叶，骂骂咧咧地
我却乘上车，扬长而去
真的，不管你信不信
有时候，道德
就是一泡
狗屎
这个世界并不美好
只有在熟睡的时候
才是安全的
被这个想法折磨了几十年
一直就没想到过解决的办法
最近反而更糟
经常失眠，安全的时间
越来越少
狐仙
山上高的是树，矮的是灌木丛
只要选一块平地，就可以搭一座木屋
住到山上，少一份房租的开销
可国家不允许，所以还是古人幸福
每天，只要一有空
就会独自去爬山，天黑透了也不回
不为别的，是想遇一下聊斋里
手一指，就能指出一套房子的狐仙
我己爬了很久的山
究竟爬了多久，说不说已不重要
村民说，山上早就没有狐仙了
连孤坟也没有。要有也将是
富人的山水别墅
神的旨意
风停了，所有的树木
一下子都静止不动
我抬头看了看天
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街上的行人，依旧匆忙
乞丐的纸箱里
还是偶尔有钱币的声响
我继续赶路
虽然，目的地有些模糊
还没来得及静下心来细想
风，也只停了一会儿
树木，也只静止了一会儿
但就那一会儿，肯定有事发生过
如果那一会儿我不仰头看天
而是屏息静听
或者，就能像某些人一样
听见神的旨意
可惜我没有，所以
通往终点的路
并没有像街道一样
一眼看到头
再好，也就是只死青蛙
我一边干活，一边想诗
谁也看不出我脑子里
蛇盘青蛙一样，把一首诗
盘来盘去
一直盘到下班
硬是没让它发出一声
惨叫
我一边干活，一边想诗
就像是偷情，时常会为一个好句子
暗自窃笑
晚上回家，赶紧把诗写到纸上
生怕它变成青蛙
跳出脑壳
逃跑
老婆站在身后
一边读，一边夸
说我写得真快真好
我说，又搞个人崇拜
脑子里盘一天了
再好，也就是只
死青蛙
蟋蟀，在草丛中歌唱
蟋蟀，在草丛中歌唱
童年一样滚进了草皮下的瓦砾
那褐色的蟋蟀呵，会唱歌的蟋蟀
它的触须，记忆的天线
或者，只是一根伴奏的琴弦
在月光里，飘动
如果蚂蚁是蝇头小楷
那么，蟋蟀就是小学练习的大字
至今，校服上还留着它佻皮的墨迹
任时光浣洗，还是像当初一样清晰
蚂蚁在地上写着歌词，蟋蟀在草丛中编曲弹唱
它的身体那么弱小，却能把歌声
从地上，唱到天堂
每一只蟋蟀，都是天生的好歌手
世界辽阔，在蟋蟀金属的胸口上震颤
震中，就是蟋蟀歌唱的故乡
当爱情披上乡愁的外衣，白霜把画笔
停留在清晨的草叶上
我眼里有噙不住的泪水，落下
又被风吹落在草丛，像露水
还是蟋蟀和声部的低鸣
风吹着大雁，从故乡到漂泊的城市
然后，继续南飞
但我还是嗅到了黄海边芦花的香味
与海潮的气息，它们正在跟着蟋蟀的歌打拍子
我深深地对着窗玻璃哈了一口气
用食指画出故乡的小河，树林，麦子与向日葵
还有被它们围着，只留着一条小路的家
心就是向着故乡开着的一扇窗口
一辈子，就这样在画画擦擦中逝去
不着痕迹，就像一块橡皮
修改着记忆，就像播种与收割
每一个日子，都有思念吹散的麦芒
夜色酒吧
那闪烁的霓虹灯
就是女人妩媚的眼睛
拉着布帘的眼睛
我看着它，它无视我
这让我偶尔也会抱怨命运
它的内脏，是要付费才能参观的
我没有钱，也不想付钱
所以，就只能看免费的霓虹灯
过瘾
一只麻雀，从酒吧的上空飞过
毛泽东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见过羊的内脏
猪的内脏，狗的内脏
我想，夜色酒吧的内脏
或者，跟这些动物的内脏
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最多，它的血腥
被酒泡过，一般人狠劲嗅
也不易察觉
我们真该说一下爱情的
灯坏了
火车变得清晰
像暴雨后的蚯蚓
跑得越快
听得越模糊
没有风
夏花和秋叶
都开始沉默
只有输液管在晃动
纵横的铁轨
许多人，进进出出
终点站
跳动的心脏
雨伞，挡住了出站的路
钢琴上的手指
有点像蟋蟀
跳着跳着就不见了
斑马线
比斑马还白
擦肩，而过时
我们真该说一下爱情的
春天，在窗外的山坡上
我听见春天的脚步
在楼顶，在窗外的山坡上
我甚至看见她的身影像一只猫
有点儿庸懒地在栈道上，走来走去
一只蝴蝶，在草尖浮雕着春风
艺术，跟春天的接近
就像山脚下接山泉水的长者
闲聊中，不知不觉地
时光，就灌满了他们盛水的容器
透明，并且有一定的重量
让他们的身体，朝着一边倾斜
然后，换个手
让我们发现了另一面山坡
在异乡的城市，我没有一分田地收留春天
只能像一个蹭书者
蹲在书架下，流连忘返
或者，一块久不桑蚕的荒地
害怕在春天露馅
但故乡呵，你的麦子抽穗了吧
你脱了棉袄，换上油菜花的龙袍了吧
你小河的水，被春雨荡漾了吧......
乍暖还寒的天气，这边的花儿开得迟疑
就像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少女
顾盼的眼神，让人又爱又怜
我听见春天的脚步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
说不清是哪一脚，踩痛了梦中的故乡
母亲，手遮眉睫
目光把远方慢慢地绕成线轴
她相信，只要再坚持一会
只要目光足够牢固
就能收回漂泊在外的风筝
外面下雨了，我下意识地用手护在胸口
好像害怕心，是纸扎的风筝
淋了雨，就再也不能像大雁一样
飞回故乡
姓名：刘炜 邮编：518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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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炜，江苏省大丰市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在《诗刊》、《诗选刊》、《诗林》、<<星星>>、《绿风》、《扬子江》诗刊、《雨花》、<<上海诗人>>等发表诗作。作品入选<<2008年网络诗歌年选>>、诗刊社《2000年度最佳诗歌》、人民文学《2004文学精品诗歌卷》、央视《中外抒情诗歌欣赏》、《触动大学生心灵的101首诗》等。多次在诗刊社组织的诗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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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4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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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9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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