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空气稀薄地带的诗意

严家威

王石：空气稀薄地带的诗意
来源：绿公司 时间：2012-03-06 22:56:42

到目前，完成“7+2”极限探险活动的华人有8位，其中有一位诗人——笔名骆英，即我的朋友黄怒波。

雪域，峭壁，冰裂缝，空气稀薄，死神伴随，构成登峰者极致的人生体验，在骆英笔下，是普罗米修斯式的理想，“无人知道我背着火种登上顶峰／然后点燃我作为山神的祭品”、“我祝愿我的灵魂永远干净／我希望我的世纪永远温情／我祈祷我的爱人永远美丽／我轻呼死去的山友在冰雪下安宁／一个世界已倾听了我！”这是我第一次读到雪峰上的诗句。在世界之巅，登山技巧与体能可练，诗才的灵感无从练起。我深知，不是每个登山者都能像黄怒波一样，在巅峰能拥有另一个名叫骆英的诗歌世界。

从2005年2月16日登顶乞力马扎罗峰开始，到2011年4月13日抵达北极点，名作骆英的诗人黄怒波在营地帐篷里，创作了数百首诗歌，本书就是这些诗歌的精选集。我听说，黄怒波曾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为全体队员朗诵他北极途中所写的新诗——《墙上的北极熊》：“盯着它还是从心底产生畏惧和渺小的恼怒／它并不需要以‘7+2’来证明自己的超凡脱俗。”这或许是人类第一次在北极举行的诗歌沙龙吧？

怒波是个业余登山家，另一个身份是房地产开发商，和我是同行。我听他说，最初登山只是为了好玩，2003年看到我登上珠峰后，“觉得自己也能登”。在登上珠峰和没登上珠峰的中国人中，不乏与怒波因同样念头而开始行动的人，他这个说法让我很骄傲，看来，作为一个足够业余的登山者，我对推广登山运动还真做出了一些贡献啊！

登山者因超越巅峰而超越自我。但怒波有所不同，在超越巅峰之前，他已经一次次超越自己。他二岁失父十三失母，曾是宁夏街头吃百家饭的孤儿，但他坚强、乐观地活了过来——怒波的故事，曾经深深打动我。我相信，珠峰未必是生活，生活一定是珠峰，仅此一点，他的成长，就已经足以与登顶珠峰媲美。后来，他在农村插队做知青，1976年进入北大中文系学习，毕业后在中宣部工作。工作到第十个年头，正顺风顺水时，他却急流勇退选择下海，当过出版社社长，经历过出版社倒闭，又在北京做印刷生意，卖过玩具娃娃，与人合作盖楼。人生颠簸起伏，1995年，怒波创立了自己的企业。随后，看准并开发安徽宏村项目。此后，他的事业越做越大。

此时的怒波，已经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但他从来不仅仅是一个商人。他的自我实现，更多是以一个诗人的方式。几年前，怒波和我一同参与了阿拉善SEE协会防治沙漠化的工作，交流渐多。他曾对我说：一个人只有直面过死亡，置之死地而后生时，才能在更深层次上思考生命的价值与存在的意义。他想得更多的是，自己该怎么活着，怎么对待生命、珍惜生命，怎么对待大自然，怎么对待社会。

2010年，我们在珠峰的南坡大本营相遇，我跟怒波介绍，这一次攀登珠峰，不仅是要打破自己登项珠峰最长者的中国纪录，还要向上海世博会献礼，把世博会会旗带上珠峰，并且清理珠峰北坡的垃圾——尤其是6500米以上的垃圾。他听罢，立刻表示要加入这个活动，并且在从南坡登顶珠峰之后，把用过的氧气瓶和生活垃圾带下大本营，又送到北坡的由万科设立的垃圾回收营地。此间费尽周折，远远不是“说到做到”这四个字那么容易概括的。一诺千金，不仅是优秀商人的诚信然诺，更是诗人的赤子之心。怒波骨子里的真诚与执着，让参与这次活动的工作人员十分钦佩——其中，也有我的一份钦佩。他是企业家里独特的探险家，也是探险家里独特的诗人。在一个逐利的时代，在空气稀薄的地带，他内心依然最珍视诗人的身份，他的诗人情怀，依然是他言行举止的准则。

人，难得执着。怒波的诗人情怀，体现在他生命的每一段历程里。不管是过往年幼时的贫苦，还是年轻时的意气风发，抑或是从体制内下海，一步步将实业做大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随波逐流，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不做企业的奴隶，亦不做物质与金钱的奴隶，来去自由，他只做自己心之所往的“奴隶”。当别的企业为追求利润而存在时，一直与诗歌相伴相生的他，是用自己独特的价值诉求来做企业。

孟子曾说：“大人者，不先其赤子之心者也。”我在怒波身上真切地看到了这一点。怒波，不愧于中国一句老话：“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当他自称诗歌是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扇窗口时，他也给我们这个社会留了一个窗口。

谢谢怒波和他的诗歌，他的理想！

（本文摘自《7+2登山日记》序，骆英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10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