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个人史

小易大人

在我的故乡，有绵延的山路
有白云、老树，有鸟儿和昆虫
我离家多年，它们还能
准确地喊出我的名字

我最怀念的，是山顶那块有
很多裂纹的大石头，它像离世的祖父
与我絮絮叨叨，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父亲说，它见证了村庄的繁华和衰落
我没有觉得它有多了不起
我喜欢呆在它身边

半山腰的大水库
是个大魔鬼，那里曾淹死
五个比我年幼的孩童
作为幸存者，每当我提起伙伴
大人们总面带恐惧

山脚的野石榴，每年都结很多果子
我打不赢邻村的孩子
只能捡剩下的半熟果实
树梢上盘着的青蛇向我龇牙咧嘴
伸出长长的舌头

在山脚下一片繁茂的玉米地
我呆了一个下午
只为看一眼，那窝未开眼的幼鸟
在饥饿时张开小嘴的样子
一个月后，我再次造访它们
只留下一个残破的鸟巢

好几个星期，我站在玉米地
看着长熟的玉米
想象那窝未开眼的幼鸟
它们是怎样长出羽毛
又为什么飞离自己的家
我渴望它们回来
又害怕它们突然回来

之后，我和菜叶上的青色虫子
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我在菜地拔草的时候，结识了这个渊博的家伙
它教我如何躲避阳光和大雨，如何在黑暗中生存
如何躲开菜农尖锐的目光和危险的农药
我们一度以兄弟相称
直到它，死于收获的季节

我常常想起它
许多年以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这样好的朋友

我背着母亲缝的帆布书包
往返于热闹的学校和贫穷的家庭
被嘲笑了整整七年

和我一起玩耍的大黄牛变成了老黄牛
跑一小段路程，要停下来喘很久的气
我不再爬上它宽大的背

老黄牛陪伴我
把一群小鸭赶大，换取学费
我们常常互相对望，从不交谈

我已经记不清，杀了多少鸭子
我的双手沾满血腥
我的求学之路一路飘红

当我从高考考场赶回来时，老黄牛已经倒下
倒在刚犁好的水稻田里
我突然发现，父亲的背弯成了一把完美的弓
父亲扛起它，步伐缓慢颤抖

老黄牛埋在闹鬼的那片树林
我再也没有去看望它

我最终扔掉了帆布书包
妹妹接替了我
当我把赶鸭棒交给她时
一股疼痛从掌心传到心脏

我进入城市，这个比森林更容易让人迷路的地方
我曾因鞋底粘了几块农村的泥土而被保安驱赶

我想探究这座城市的隐喻
但它的思想比村庄要复杂得多
我目睹一片森林的死亡，以及
一栋别墅的诞生

我尽量让自己显得，与众人没什么两样
逃课，睡懒觉，玩游戏，抄袭论文
混完这四年
之后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度完余生

直到毕业的学长从教学楼坠下来
学姐跳进绝望的湖里
我才感到这座城市四伏的危机

我想起了老黄牛怜悯的目光
智慧的菜虫兄弟的生存理论以及那场大屠杀
一群群倒下的鸭子脑袋

我终于病倒
在一场考试风暴之后
那是一个堆满落叶的秋天
我蜷缩在白色床单
医生穿着冰冷的白大褂进进出出
我望向窗外
树枝向着太阳生长
光秃秃的树丫没有一只鸟


2012.06

未离子

{:soso_e179:}{:soso_e163:}{:soso_e178:}{:soso_e181:}

小易大人

未离子 发表于 2013-5-5 01:21

该睡觉了。。未离子晚安。。

未离子

小易大人 发表于 2013-5-5 01:22
该睡觉了。。未离子晚安。。

你怎么好意思不睡！

龚羊羽

看着给人一种低沉绝望的感觉的诗，问好小易兄{:soso_e181:}

小易大人

龚羊羽 发表于 2013-5-5 09:59
看着给人一种低沉绝望的感觉的诗，问好小易兄

问好羊羽。。

汤胜林

如果不分行，甚至算不上散文诗，是将记叙文分行处理吧？

小易大人

汤胜林 发表于 2013-5-5 11:52
如果不分行，甚至算不上散文诗，是将记叙文分行处理吧？

算是吧。。

严家威

我进入城市，这个比森林更容易让人迷路的地方

说的好...全诗写出了少年的忧郁..

小易大人

严家威 发表于 2013-5-5 12:42
我进入城市，这个比森林更容易让人迷路的地方

说的好...全诗写出了少年的忧郁..

这个还不能称为诗吧。。本来想写个长诗的，功力不够写成了记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