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乐:散装的情韵(散文诗)
作者:棠棣
宫:天之涯
远。再远。天的尽头还是天,地平线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沉陷。
野花。大地。氤氲的烟霭。夏日黄昏,即便站得再高,天之涯,也为视力所不及。或许,只有思念的闪电可以瞬息抵达。
天高地迥。当那个身影从视野中消失,人生便意味着残缺。只有想象绝情或温情地徘徊身边,如影子,吊慰着你生命中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寂寞中,把天涯幻作咫尺,也是慰藉内心的幸福。盛夏时节,花期已过,绿肥红瘦的日子里,无边的苍翠膨胀着谁的心事?
天涯相隔,没有音信总强过风言风语。希望在,美丽的等待才会绵绵的延续。而内心的充盈,也如浓翠的叶片,绿满整个夏天。
商:水之湄
望穿秋水,望穿浩浩奔流的秋水。
江上烟波,落日西沉。漫江奔涌的晚霞灼了痛谁的记忆?
风从江面吹来,蒲苇飒飒,鸥鹭点点。你轻撩鬓发,凝立瞩望的身影凄美了多少个黄昏。
身前的浮萍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而你,而他,尘世聚散,烟水渺茫,音信更渺茫。
痴情怨女。天涯浪子。那艘摆渡的小船已朽了千年,而你却依然站立,站成石,站成峰,站成凄绝千古的爱情故事,用你的铁石心肠让多少痴男怨女泪光盈盈。
在这个夜晚,我想深入你的梦中,乘一叶扁舟,握一把折扇,迎着暮色中的风浪向你缓缓靠近。即便船到近前,在你的脚下幻作浪花一朵,你欣慰的泪花和两颊的娇红也足以抵消那年深月久的失落与哀怨。
角:山之麓
十万朵桃花一夜绽放。我就站在黎明时分的桃林里,聆听风声。
千年的积雪,暗藏玄机。千载以来你头白如昨。
环绕桃林,溪流淙淙。十万朵桃花双手合十,仰着娇艳的脸庞为你祈福。
红颜依旧,白发三千。多少个春天,你都以泪洗面,迎着日光,迎着月光。你用泪水滋育了一树树繁花,每一枚花瓣都是你淌不尽的泪痕红浥。
在山之麓,我愿用生生世世伴你:隐姓埋名,筑舍桃林,为你风中鼓瑟、月下吹箫,和你一起看流水带走片片落红。可是,我只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独立桃林,我抬头,看发如雪,看雪如发,看朝霞散尽,涛走云飞。你依旧冥然兀坐。
变徵:漠之北
我从来处来,却没有去处。此刻,我只是你身前静默的黄沙。
笑意缘着眉梢蔓延的时候,我看到你的泪花正在眼睫上绽放。
低垂箫管,你独立于古城堡的废墟,看殷红的日轮一线线隐入沙丘,看苍茫的沙海冷凝暮色,看一株骆驼刺剑指低矮的苍穹。
箫孔中风声呜咽,血红的绸穗在风中扑摆,如你披散的发丝。
悠悠的驼铃声从远古的时空漫来,和夜色一起。远处,沙丘上方,是一二星点,抑或走动的火把。
你遥望远方,眼神中燃烧着洞穿时空的哀怨。岁月深处,裹着风沙冲锋而去的铁骑纷纷栽倒;猎猎迎风的龙旗卷着烟尘埋进沙粒;婆娑起舞的少女挺着短匕揭开面纱;腰悬弯刀的男子饮尽杯盏走出毡帐……
你再次竖箫唇边,让大漠古堡的风云卷舒变幻出岁月的长卷。我在你的身前随风旋舞。转瞬之间,城堡隐遁,黄沙莽莽,一钩银月斜悬天边。
徵:地之角
千里风霜,我在烟尘中凝望。你绿色的背影为我写下寂寞。
生命如曲,千年的风月如旧,我虽不是伯牙,在高山流水的旋律里,依然醉意浓浓。
我不是你的知音,也不需要你做知音。一杯清酒,朦胧了千里万里。
光影阑珊的黄昏,我就站在水边,等——如一株芦苇,藏起哀愁,只把满腔的期盼高举到头顶,用满头银灰的发丝和夕阳的殷红渲染出冷寂,用茫然的眼神守望你飘然而至的身影。
如果可以,我就学山伯,学英台,在深沉的苦痛中,来一个潇洒地转身,化作一只粉蝶,把千里翩跹成千日,日复一日,用生命的执著洞穿千载时空,和你演绎一曲不合时宜的浪漫。
羽:云之南
风从北吹。是谁挥舞鞭子放牧着远空成群的云朵,一鞭鞭抽打着自己内心的空无与落寞?
在云之南,可有牧场?可有安放思念的毡帐?
风卷云朵,我就站在红土地红河谷红色的山岩上仰望。你用铂金的锁链锁起时光的断简,让青春的红颜接受回忆与愿景的侵蚀。
红尘如梦,为了一句缥缈的承诺你谨守清寂,年复一年,把自己的玉洁冰清在阳光里翻晒,任太阳的金箭也无从射穿你的固执与倔强。
云朝南来,我一直在你要经过的路边站立。我用金叶子和日月贝穿成一挂祈福的珠链,在云的南方等你:等你于万木凋零之后,等你于大雪纷飞之中,等你于海枯石烂之际。
在云之南,我愿做一个人的替身,横一支牧笛,在某个日落时分,让石头开花,让牧歌悠悠响起。
变宫:灵之犀
生命的灵韵涌动成水,或急或缓,一路歌吟,把山的凝重柔化,挥洒出悠远的浩荡,铺展成无际的浩瀚。
夜色浓浓。山形巍巍。一钩弯月在山之上,在树之上,在群星之上,凝泠泠水韵,映千江流波,把激昂澎湃后的静美舒缓成幽寂的夜。
生命的过往,如散逸在夜色里的音符,不留痕迹地滑过。你站立如山峰,卧倒似流水,在梦与醒的结界,向着来路,让手指在琴弦上逍遥的舞蹈,任风萧萧,任夜寂寂。
水流千古,人生一世。而琴音赋无形为有形,在生命的履历上写下出生日期后,剩下的过程统统交给地势,或高或低,或畅或滞……生命的况味寄予琴弦。
而我就是那一粒从弯月上滑落的露珠,因沉醉于你的琴音而不慎失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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