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垃圾出门的人》
他扭开锁把
穿越厚重的防盗门
手里提着昨天
嚼碎了的鸡骨头、干得筋巴的萝卜
以及瘪了的
牛奶盒子
正如年迈的他
颤颤地,穿越暮色的门
只剩下被生活掏空了心的菜皮
一堆岁月的大嘴吐出的骨头渣子
成为垃圾的一部分
自己被自己提着
扔出门去
《醉在他乡》
今夜,月光初安
请允许我们,去墙壁上采集时光
而不发出声响,神会降临我们
去年的落日和鸟鸣,锈蚀在铁窗上
请允许我们,为故园落下几滴残败的眼泪
请允许我们,从身体里,各自取出
几只大碗,牺牲些牛羊
从肋骨里,榨出两碗烧刀子
安定动荡的山岗
三盅两盏过去
故国河水,又在眼前,晃了几晃
《城市》
被月光的焊条焊在了
一根水银的枝条上
车灯光潮水一般,扑向睡眠
有时,喜欢这种水银的
亮晃晃的,虚无的光芒,照进睡眠
一种进入CT房间的感觉
眼睛,行走在废旧的街道上
手里提着一只
亮晃晃的虚无的CT袋子
因沉重,你不得不用臀部
抵挡后面
无声追上来的事物
你习惯了被月光焊住
在城市的铁窗条上
焊成一根虚无的枝条
《我把布谷鸟搬进白云里》
在五月
谷穗怀上了身孕
山坡上稚嫩的玉米,我们叫它包谷
布谷鸟飞来了
包谷……包谷……
我把布谷鸟搬进白云里
让它暂时歇会
庞大的村庄,让白云撑起一把大伞
为田间包扎伤口的母亲
擦一把汗水
《我怀抱着子夜》
我怀抱着子夜
怀抱着隔壁猫头鹰的呼噜声
在滴答的气息里
进入睡眠
这样的夜晚
深如井水,那宁静的气息
是一滴久违的露
唤醒了睡莲
《青草》
我无意间看到
一棵稚幼的青草,怀抱着露水的婴儿
在广大的青草里痛哭
无意间看到
盛大的宴会上,一棵青草涂满了口红
在大群的虎豹中间穿梭
《一只鸟飞过》
是炊烟投奔了山岗
是雨水唤醒了寂静的瓦房
是你,跑过了得得的马蹄
投奔了夕阳
是坠落的果实抱住了土壤
是清水河安慰了芦苇荡透明的忧伤
是你,飞过了低过屋檐的眷恋
抱住了时光
一只鸟飞过苍桑
她用啼声和翅膀守护着
越来越瘦弱的墓志铭,守护着
正在走失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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