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杨景文 于 2013-6-11 20:26 编辑
遗憾(外婆)
外婆的意外早了一天发生
第一班公交和第一趟长途汽车没能
缩小这个错误
却把遗憾拉得更长
当我赶回
外婆已经有了更适于飞翔的轻盈
他们带她到山上
与早走一步的外公团聚
在山下
外婆生前的小屋里
此刻，我的悲伤显得多么雷同
又是多么徒劳
我没能见上外婆的遗容
只能在她生前用过的物品前
描摹她熟悉的身影
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随着一滴泪砸落地面
再也没能捡起来
柳树，柳树(外公)
回忆往往具象成某类事物
如此接近
几乎让人疑心是某种故意
譬如面前这棵柳树
多像从前的那棵啊
见到叶子会忍不住看下去：
它柔软的枝条，
隔着一小段空气
在风里招手的样子
多像某段记忆
不往深处想就不觉得痛了
不去想它枝条的下垂
叶片变黄、凋落
以不可挽回的姿势
亲人化身回忆寄居树上
然而多么徒劳
叶片上还停着昨日的余晖
多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爱情(老爷老奶)
老爷活到八十多岁
身体康健，腿脚利索，无疾而终
一个多月后
老奶随他而去
也是八十多岁
身体健康，无疾而终
他们是被时间谋杀的
现在，他们要一起
杀死
时间里的孤独
被回收的人(二爷)
听妈说起从未谋面的二爷
是在外乡给人家算命
想着电视里的八字胡和大白眼
有些好奇
老爷老奶相继去世
二爷未归
妈说，以后他不再是你爷爷了
我点点头，不懂大人的逻辑
终于，一场风吹回了二爷
和他的瘸腿和拐杖
我特意跑去看了看
没有眼镜
圆脸，不符合仙风道骨
兴趣减了一半
二爷这趟回来并不体面
大儿子拒绝抚养
次子和长女不置一言
他一个人，住进了村口废弃的磨坊
妈看他可怜
也就忘了说过的话，嘱我送去挂面
爸也亲自去探望，客气话说的
比送的挂面还多
二爷的态度不卑不亢
粉饰了小屋的寒酸
之后每次经过小屋
二爷总叫住我嘘寒问暖
被问烦了，我连招呼也不打
见了面扭头就走
上学的地方远了
日子才清静下来
一次回家的时候
妈告诉我二爷去世的消息
我心头一紧
想起他对着我笑时小心翼翼的样子
莫名的一阵心疼
我向妈追问二爷的死因
妈说
连着饿了几天
亲戚邀他参加婚宴
结果他吃的太多了……
后来，二爷的子女出力
葬礼办的很风光
一座隆起的土堆
骄傲地站成了二爷的
城堡
二爷住在里面
其实就是一个被回收的人
等待上帝之手
赐他美妙的下辈子
错过，还是过错（三奶）
她得病之后
妈对我和爸说，你们去看看她吧
我和爸答应着
把日历上的日子往后推了又推
这一推，就推到了三奶下葬的日子
后来，我写了一篇纪念她的文章
被老师当做范文
贴在墙上
|
发表于 2013-6-11 19:20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3-6-11 19:30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