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献给我的亲人我的长辈我的朋友们的悼诗
作者:瑚图灵阿
《沉痛的苹果在灵魂的疆域奔跑》@
————悼四川诗人王志杰
他住院临死前,想吃苹果,托护士去买时,还要可怜的交待说:“只买两个小点的,因为我沒有钱。”
象个先锋的悲者
一颗瘦小的苹果
呼啸着
击落光辉大地
素衣缪斯及她的姐妹
护着手中的白烛
在震荡的夜色
奔走 喊叫
夜色的最黑处 低凹
不可靠近 它挟裹着
衰败的光和文字的骨殖
轰隆隆地旋转
诗人啊 宛如一颗充血的星体
挣扎着旋入核心的漏孔
(最后消失……)
大地 背过脸去
祭坛上 白风空洞 喉咙无声
神的水果林里
苹果丰硕 摇动 群星闪烁
光明提前来临
大地的衫子上不留痕迹
而苹果拥挤 无家可归
多年以来 无数沉痛的苹果
在灵魂的疆域上奔跑
《冬天里想起死去的亲人》@
死前你们像这些旷野中的玉米秸
寒风劲吹 瑟缩不停
已献尽灵与肉的精华
越过冰凉的火焰 回首
废弃的名字 悄悄撒落到故乡的
屋后——泛出青苔的绿意
要到珍贵的雨水来后
迟到的思念 似乎抢先了时光
“你们都还过得好吗?我的亲人……”
《死去的岳父每年都死》@
七年了 岳父
每年你都在死
你每年这时都从医院
被我们拉回家 不停地等时间
你的病 并非大过天
七年了 我们仍年年缺钱
七年了 你仍小声却固执
“我要吃药!”象对死神抗议
七年了 我们只回应一次
哦 吃药 吃药
小于药片的药效 七年了
再没如愿回到你的体内
七年了 我们一直
在等 等每个相仿的夜里
无奈和疼痛 渐渐清醒
七年了 不断重复
一个人发出干涩的哭声
两个,三个,就那么几个
火焰 大起来——七年了 仍在
焚烧 温暖 咸涩 身后的路
七年了 我们不倦地排队
不断地簇拥 不停地抬你抬你
七年了匆匆抬你上了高高的土岗
七年了 却只有那一次到达目的地
其他的无数次葬入心狱
七年了 每年此时的麦子
在你旁边 播荡热哄哄的麦香
七年了 只有一个隆重的“头七”
我们带点烧纸、蛋糕、面包
带去的孩子们象一群小小的饿狼
不等发话 就劈哩啪拉……
七年了 谁仍为孩子们心酸 暗泣
七年了 我们第一次就对你撒谎
随手抓起一把麦秸
“爹,给你,几根金条,用用吧”
七年了 儿女们不断见你破衣烂衫
七年了 麦子的根系早就
抵达火葬后的你
一生的精华
静静地沿着麦秆
贮入芳香的麦粒
七年来 我们端起大碗
从没有想过 我们时时
嚼着的麦子中
有你啊!
《背弃》@
——兼献给2007年10月4日自杀的青年诗人余地
飞不起来 飞不起来了
地狱尖锐的塔尖
彻底撕毁最后的翼
你坚持不迷途
存在的压榨 厄运的锤击
你只要做一颗冲天的钉子
生活从未象今天
同你结合得如此紧密
让你来不及呼吸更多的空气
贫困 教育着太多的诗人
你剥离不出更深沉的诗句
你热爱诗歌 却失败于生活
(不灭的眼里 缪斯华丽而去
你已不能道别……)
《一株树长于人的一生》@
旧宅的那株石榴树
也经历死神的判决
她年年繁花盛艳
用光用热 用生命琼液
她在修炼一颗金石榴
赠予你童年的孤苦、羸弱
功德圆满 自顶端滚落
——你双手紧捧
裂开的金果皮内 裸呈
满腔紫钻 莹莹
你从病中翻身坐起
死的气息 雾一般猫离
一颗金石榴 足足
换回我的余生……
你喃喃自语 你哭又笑着
父亲 你知不知晓你死去多年
你知不知晓你是活在我梦的阴影
《活着》@
叫我、带领我的
这位朋友 让时间缓慢
一九九四年冬的某个上午 在北京朝阳区
他们军营旁边 安静的公路上
路边两带长长的柳丝 牵住大地
等待春天。我们突然
谈到死亡……我惊讶:你
对死 不经意的透彻和安宁
你死了!十多年来我都无法扭转
你的确死了 使更多的生命
花开四季 曙光喷涌
而你在深夜的老照片中 静静地
看我 淡淡笑着……
这些年 我还正常的活着
结婚生子 一日三餐 劳动 读书和写作
你的脸 常在我的旁边闪烁 你会说
“看!”翻开旧笔记本某一页“这是当年
你赠我的诗,我还保留着……”
我早就忘了写的什么
假如你能活着 我愿为你
写一千首、一万首诗歌
阵痛拍击我生命的岸
兄弟,放心!透过人世尘嚣
活的责任 活的高尚
我扛到肩上!
注:这位朋友生前是北京某武警部队的排长,一九九七年四月份在执行任务时英勇牺牲,离他五月一结婚的日子仅一周时间(据说他已请假,那次任务是他主动请缨前去的)。
《伤心》@
东邻雪儿
伤了很多人的心
那么多流泪
那么多声音
东邻雪儿
看不着 听不见
她已在黎明前
乘车 走远
我们会遇见她
在路上 原来都是
失望的错觉
她会回来
浑身透明 象水晶
看望……别走了
别走了!让我们
一起活着……
好大的秋雨
路过她那所旧居
高高的草 低低的树
唯一棵苍耳 鲜绿
《不用》@
——献给我北京的老爷子
我醒在空空的早晨
已不用短信 已不用请安
已不用交谈 已不用享受训责
已不用报春 花空在生锈的栅栏上吐蕊
已不用那些我放生的五彩鱼 在月亮湖等候
我已不用站在某个路口,是的
你已废除所有来时的路
我醒在空空早晨
你已不用任何的白天黑夜
送鲜花的小姑娘已不用再去
那个病房不用住你 停留你
你去时 骑着黑骏马 穿着行袍马褂
穿越千里 我正在客厅闭目打坐
祈祷绿度母留下你
我们彼此无语 天色黄昏
从2012年1月17日开始
有关你的一切都成了历史和回忆
从这一天开始
我身患绝症般的沧桑
无数深夜 幸福的往事 伴随
酸楚 袅袅升起
直到我在火焰中化成最后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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