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儿子和父亲》
踏着清明纷纷扬扬的雨
诗人背着行囊回归家门
清明是种麦时节
诗人放下行囊、诗集和稿纸
用笔掘开温润的泥土
帮助老人播下麦种
雨后的空气清新,心情清新
诗人帮女人们喂喂猪和鸡
帮老人扫扫院子,修修篱笆,歇气时
给老人点上一支烟,倒上一碗茶
老人很喜欢,拉着诗人亲亲热热
膀靠膀坐在东墙下。
老阳很暖
家常很长,说说阳光
雨水、天气和庄稼...后来
老人说,孩子,读读你写的诗吧
诗人回家后写的诗里有麦子的馨香
有苹果花的芬芳,有阳光、雨水
风声、鸟鸣、有泥土
绿树、青草和蓝天
有村庄夜晚的安恬和寂静
有大地久远沉睡的鼾声
诗人在诗里说,要用
诗的脊梁撑起经年衰颓的屋宇
要用诗的肋骨做一支手仗
要用诗的良心点燃马厩里
那盏风灯,照亮老人
赶集时夜路上的坎坷和泥泞
诗人的诗让老人很感动
诗人的诗让老人有泪光在眼角闪烁
一个麦收后的日子
一个阳光明媚,百花盛开的清晨
老人用毛巾擦净诗人额头上的麦芒和汗水
掸净诗人肩头的尘土,然后
在诗人闪光的前额上热热的亲上一口
在诗人结实的后背上疼疼的拍上一掌
接着,冲天空亮亮的吼了一嗓
瞧:这是我的儿子
这一声世界都听见了
(老人的名字——叫人民)
2012-4-1
《野兽。人。上帝》
野兽只有本能
饥饿和性欲。肠子很短
吃饱了
就会乖乖的睡下
偶尔打一个小小的呼噜
性欲
要等上帝揪着耳朵来喊
距离不等,一个月或者一年
人的本能丢了
食欲却奇好
父母、祖宗通吃
肠子越长越长
一直盘进脑子里
终于接轨
上帝闻风而逃
临走
丢给仆人一句话
我是人做的。
2012-3-24
《五月的麦田》(组诗)
(一)
五月的麦子覆垄黄
土拨鼠忙着娶新娘
麻雀纷纷来贺喜
乌鸦敲碎了圆月亮
五月的麦田送闺女
神农氏两眼泪汪汪
五月的麦田走亲戚
牛车赶进了打谷场
《五月的麦田》
(二)
五月的麦田是饥饿的巢
略食者像一片片乌云,在麦田上空游荡
神农氏的呼吸是白垩纪的霜 ,漂白一枚弯月亮
远山站成一组青铜雕像 ,疼痛着夕照下血色的麦芒
《五月的打谷场》
稀疏的星子点不亮漆黑的夜,打谷场上
一垛垛麦子, 端坐唠家常
老黄牛卧在麦垛旁咀嚼满腹心事
一对石滚子靠着牛背睡的好香
打更的六叔捏着冷烟锅围着麦垛转圈圈,悠悠闲闲的脚步
一步一步,踩疼了野地里湿漉漉的蛙鼓
《五月。打麦的村庄》
石滚子吱吱扭扭地唱
戴蒙眼拉滚子的老马
喷着响鼻,踏碎一地金灿灿的阳光
拾完麦穗的孩子跑出家门
在柔软的麦秸堆里,叽叽嘎嘎疯迷藏
炊烟招摇过路的风,虚掩的柴门
掩不住喧腾腾的麦香
麦丫头打开一坛坛老酒
醉倒了一个村庄
2012-3-16
《水湄故乡》
水湄故乡 一江情款款流淌
桨橹咿呀,风声如马
一篱笆的喇叭花,
蓇葖粉嘟嘟的小嘴巴
小妹的歌声细细柔柔
奈不住一江欢跳的浪花
打碗花开了,山影儿幽了
水儿清了,天儿蓝了
满天的白云在江水里打滚
湄崖上一片白桦林
在风中跳舞,象一群女妖
旋动白亮的衣裙
北方妹子穿林而过
堇色的纱丽
裹着两汪水灵灵的眼神
《乡村五保户》
门楣低矮,压断细瘦的身影
颤抖的皱纹网住黯淡的目光
浆果、麦芒、风干的老玉米
红辣椒、紫皮蒜、流感病毒
和无名的炎症,铺满一炕
脚步踏碎杂乱的欲望
身影摇晃斑驳的土墙
风铃在屋檐下叮咚细碎的祝福
老黄狗在大门外
嚎叫,北风汪汪
2012-3-5
《听石》(外 一首)
——和南欧先生同题诗
无风,无雨,无阴,无晴
王冠和历史一同沦陷
来这里不必带着耳朵
把耳朵留在现世,听雨,听风
就让600年苍老的泥土
倾诉一堵残墙斑驳的哑语
怒吼的雄风留给大地
铿锵的刀剑抛给历史
亡命的王早已策马飞奔
旋转于命运无解的轮回
用不着理会游手好闲的风
日月星辰熟视历代王朝的基石
在新登基者的墓碑前
那些风化的骨头早已腐朽成
一堆僵硬的蛆虫
有风,有雨,有阴,有晴
宇宙在沉沦中谛听
《听风》
在历史空旷的殿堂里
风干着胆囊般的身影
一根亮闪闪的细丝垂吊着
一个个雄心勃勃的梦
风过有雨
默哑的基石颤抖着风的凌迟
历代君王的仪仗威风八面
雪落无痕。卑微的草们
世代铺展惊天的繁华
历史无解,这个世界无语
2012-3-1-3
【南欧】
《听 石》 (外二首)
——与黄恩鹏、成路、灵焚、爱斐儿、三色堇的同题诗
按:"2011中国贞丰六月六风情节——母亲文化系列活动"结束的当晚,我们就密谋回贵阳时在平坝天龙下车。这里有大明朝的屯堡,是吴三桂西征时的屯兵垦荒之地。600年来,从南京迁徙而来的大明后裔无论是老屋还是语言、服饰,都保持着较为完好的大明风貌。他们的存在,是文化心理作为一个民族和一个时代灵魂支撑的活态例证。我们在游览军事要塞天台山时,被依山而势,直逼苍穹的石头所吸引,相约以《听石》为题以诗会友。
一位王朝遗弃的孩子,从记忆中出土
石头越垒越高,身影越来越小。天空是最大的耳朵
而子孙早已丧失了听力。安静如死者的脸
冷藏了那些断裂的火焰。我们把耳朵割下
依然无法进入内部。那些冷却的嘶鸣
是另一种风暴
那些风,已经听了六百年的时间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剥开,如果剥开最后一根肋骨
那谁端坐在时间的中央。是帝王还是侍者
还是奸臣或草莽。如果时间真是帝王
每一个王朝都是它的儿子,每块石头
是血肉模糊的脸
谁坐在天庭,分配天朝的命运
阳光烧焦了我的脸,但那些沉默的石头心安理得
逆来顺受。一堵墙是它们世代的命运
它们被打磨被固定,被镶在记忆深处
爬满身体的青苔递来六百年前的哑语
它们的声带被割掉
没有器官,祖宗的姓氏被肢解
它们被遗弃在这里,如同时间饥饿的排泄物
它们的体温,它们的呼吸,它们的心跳
都是子孙病入膏肓的臆想。而那些
小依依,小娘娘,那些前朝的服饰
再次被沦为道具
2011年7月15日于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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