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花的味道
飞飞和她的诗歌
南国今报 2013-07-01 ■ 刘 频
《麻雀》诗刊
飞飞断断续续写诗多年,不时发表一些诗歌作品,但2012年以前,飞飞的诗歌一直没能让更多的人认知。2012年,飞飞这个名字和她的诗歌作品,开始被广西诗歌界所关注,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飞飞连续在《民族文学》《广西文学》《红豆》等国家级核心杂志和省级杂志发表了几组诗歌作品,《广西文学》杂志半年内连续推出了她的两组作品。中国著名诗歌评论家霍俊明在对2012年《广西文学》杂志举办的“广西诗歌双年展”所写的评论文章里,以飞飞的诗句“我们都不去看前方”作为对当下广西诗歌评论的题目,文中对飞飞的诗歌赞许有加。《广西文学》杂志副主编冯艳冰在“广西诗歌双年展”的总结文章里,对飞飞的诗歌也多有誉辞。
飞飞在《我记得冬青花的味道》一诗里写道:“冬青花粘满外套/脱下一件,闻到花的味道/再脱一件,还是它的味道”。正如她所钟爱的冬青花,飞飞的诗歌隐幽、空灵、纯粹、简约,散发出诗意的清香。飞飞对事物的敏感度,使她能够获得独特的感觉,以敏锐的触觉蜂针般探入心灵的幽秘之所。她的作品里常常弥散出一种神秘的气息,在这种神秘的气息里,生命和命运形成对峙或和解。这种敏锐独特的诗歌感觉和探幽入微的生命体验糅合在一起,形成了飞飞诗歌审美的独特性与心灵的深度。《那个炎夏,我青春的脸》,这首写得较早的诗歌,是一首乐于为圈内诗人们所称道的作品:“我不记得坐了多久/我听见光阴飞走的声音/我看见光线暗淡下来/我不知向谁诉说/我孤独地坐着//一个孤独的人向我走来/那是我,散发披肩,正当少年”。这是诗人的青春自画像,在飞飞惯常的独白式的语言中蕴含着对逝去的少女时代和青春梦想的忧伤与追缅,但这种忧伤与追缅却使人感到温暖和慰藉。结尾处的诗句,在一种诗意的人生对位里,有一缕美好的生命之光在灵魂中长久驻足。在《夜未央,私语》《空白》等作品里,斑驳的岁月让诗人在诗歌的情氛中透露出一种生命的严峻。“此时,秘密猫在头顶/悄悄竖起来/理发师比我更了解它们/青春叛逆,生老病死/最后都被修理得妥妥当当”(《修剪黄昏的秘密》),在这里,理发师作为诗歌的隐喻,显示出命运的肃然和庄严,诗歌在平静中有一种令人动容的敬畏力量。“我带着古老的桃花/走过一座古老的桥/此时的烛火已无法照亮夜行者/他们惟有握紧双手/把声音留给对方”(《夜行人》)。诗人的文字里,在过去通往未来幽茫、不确定的路径中,生命以夜行者的姿态执着前行,以黑暗为灯盏,无声突破宿命的格局。
作为一个长期生活在城市的侗族诗人,飞飞的作品虽然极少直接以侗族生活为题材,但她的一些诗歌里总能透见属于她的民族背景。《深夜母亲走进我的房间》是飞飞一首很出色的诗作,如其中的“我的外婆葬在茶山顶/她的坟渐渐地长高/她的孩子渐渐长大/孩子生下更小的孩子//他们学会吹芦笙/酿酒,织布/把腊肉挂在吊脚楼里/在水稻田中放养鱼苗//我梦见外婆/穿着黑色寿衣睡在黑屋子里/清明的雨一点一点地下/山茶树果实甜美,月光皎洁//深夜母亲走进我的房间/拥抱一个惊醒的女儿/母亲的身体像是三月的风/充满外婆的味道”。诗歌在生与死、梦幻与现实的场景转换里,把血脉中一个家族、一个民族轮回不变的因子一点点凸现出来。在一个山地民族的景深里,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源头永恒的爱。
飞飞在她的诗观谈到——“对于每一篇刚成型的作品,以我多年学习的经验严格反复审视之:恶魔的刺一根根拔除,真善美留下,这是道德底线;欲望留下,这是生产力。我需要把思想的无形星云唤醒,像海豚一样叫出来。”以诗歌艺术的方式还原心灵和现实中的真善美,一直是飞飞诗歌的主调。《骑马人在梦里回乡》是其中突出的一首:“大路空旷/我马蹄嘚嘚//茶山近了,我手执家信/父亲可好/虞美人是否盛开/兄弟的鱼缸还在不在//渡口近了,柚子正黄/糯米酒真香/快马加鞭,请等一等/我要登上前世的渡船//向不相识的男女老少/以及小马/微笑问好/梦里或不是梦/他们都是我的亲人”。飞飞以梦为马,完成了一次多么畅快幸福的精神还乡:大地澄明,万物亲善,亲情温暖,灵魂如赤子一般纯洁。这,让人油然想起海德格尔所神往的“让人类在大地上诗意地栖居”的梦想。也许是飞飞喜欢看电影、不时写影评的缘故,这首诗和她的不少诗歌一样,诗中有明显的电影画面感、故事感,从而获得一种特殊的诗艺魅力。
飞飞的诗歌翅膀,不仅负载灵魂的真善美,也负载喧嚣的现实。在《一只受过良好教育的鸟》里,她以一种不动声色实却怅然的语调写到“受过良好教育的鸟儿离不开城市/还有它的朋友,精致和友善/纷纷越过我的甜筒/阵型完美,速度惊人。”在一只城市化的鸟的身上,她忧悒地感受到了工业文明对自由心灵的征服和侵害。而在“一大堆行星兴奋异常地奔跑/人类不知疲倦地打造利剑”的年代,飞飞的诗歌一直坚守着理想主义,只是她的理想主义明显带有温情女性的诗意:“你问我在做什么/我说,水晶灯下喝茶/去剧院看戏/种植盆景,让它们偶尔开花/写很多不那么整齐的方块字/哦,不止这些/我还用一个钢镚/打发路边的乞讨者”(《来,怜悯我》)。飞飞显然不是喜欢解构的诗人,她乐于在词语的瓦砾间重建个人的精神价值。近来,飞飞的《此人一生》《向守夜人致敬》等作品,体现了她直接与更广阔的现实生活接轨的努力,这将使她的诗歌在稳定的节奏中日趋坚实、丰厚。
在冬青花徐徐散发的味道中,长发披肩的飞飞还在安静写诗,不断完成一次次蜕变,直到诗歌高高飞起来,直到飞翔变成天空。
南国今报连接 http://epaper.gxnews.com.cn/ngjb ... content_2234577.ht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