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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唯美精神酿制于时代断裂层(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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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6 16: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他把唯美精神酿制于时代断裂层
——黄健勇诗集《大自然的微笑》读札
文/西泠弋人(陈袁伶)
回眸中国新诗走过的百年历程,不难发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一座由戴望舒、徐志摩、朱湘、李金发、冯乃超、王独清们的唯美峰峦所组成的精神高原,赫然崛起并绵亘在中国诗歌版图上。纵然,他们或许分属唯美、浪漫、象征等不同文学流派,其感情、意绪也有沉郁、清丽、颓伤及典雅之别,但落实于诗歌文本文字上的共同精神气质似乎却是唯美精神,且是闪耀着中西合璧、中印相濡之光的本土唯美精神。笔者以为,若是循此精神路径并与本民族悠久的诗歌资源相结合,别说大师级的诗人,就是诺奖得主的诗人恐怕也已在中国诞生了。遗憾历史没有假定之说,只有严酷的现实甚至超现实逻辑。四十年代的九叶诗派,在留下些许晦涩、稚朴、艰深、枯悴的现代主义诗歌资源后,昙花一现,不了了之。历史的大动荡大变迁奇怪地幽了诗歌精神一默:在诗歌成为意识形态任意装扮的小女孩的同时,诗歌变身为民歌,唯美精神变调为大众情绪,最后成为标语口号。及至“今天派”朦胧诗诞生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中国新诗史出现了严重的断裂:二三十年代以降的本土唯美精神,早已沉寂近四十年之久,尤其历经十年文革文化沙漠的摧残,诗歌成了无脐带、无资源、无语境的“三无”畸零儿。朦胧诗的出场,一方面是对当时意识形态语境的“反动”,同时也是对“九叶诗派”现代主义诗歌可怜资源匆忙间的借鉴,一开始就暴露了先天不良、营养不足的弊端,无怪乎国人个个惊呼“不懂、晦涩、朦胧”,实为中国所谓“现代主义先锋诗”开了可疑而语焉不详的滥觞。从此,先锋诗历经朦胧诗、中间代、民间口语,直至堕落为极端的下半身、垃圾诗、梨花体、官员体,以及最近发酵热炒的代雨映抄袭体和乌青废话体,中国诗歌与本土唯美精神渐行渐远,再次绷裂,又见断层……
正是在中国新诗史第一个断裂层的缝隙处(1979年),黄健勇开始了他那感天泣地的对本土唯美诗歌精神的执著探求,且历经十年呕心沥血、向死而生的涅槃,终于向世人展示了一批唯美诗篇力作,上承二三十年代诗风,下启唯美诗歌精神在本土的可能路径。
黄健勇,八十年代贵州笃行甚力的诗行者之一。他来自遵义乡下,对诗歌怀有近乎圣徒般的虔诚,诗风接近湖畔诗人,唯美,崇善,悟真,是当代罕见少有并成功地与二三十年代诗风接轨的诗人,其不少作品极具现代语感、技巧和精神张力,是中西合璧、中印相濡的典范之一。出版于2008年的诗集《大自然的微笑》,集结了他从79年到89年创作的诗作。循着集中篇序,我怀着“从前一道写诗的朋友,读从前一道写的诗”的感觉,渐次读出了集中诗篇的唯美精神向度与对当前的启迪意义:
1.贴近大地,倾心抒写自然之风的唯美诗篇
老实说,当初,正被今天派朦胧诗和庞德、洛尔迦、波德莱尔吸引住眼球的我,对黄健勇当时的独立与坚守,心里甚是不屑一顾。及至30多年后的今天,在我历经诗写不辍、诗坛乱象惨不忍睹的人生际遇后,重读他当年那些唯美、精致的诗篇,唏嘘喟叹之余,不禁承认——本质意义上的诗歌,应该是这种经得住时间检验、倾心抒写自然之风的唯美诗句:
“逮着香味我寻踪而去,/呵,春的秘密泄露了/几朵淡白的小花从草丛悄然醒来……/嘴角挂起大自然甜美的微笑。”(序诗《大自然的微笑》)
在我们被金钱、权力、物质的“围城”所困厄的生存境遇里,无论是城市抒写还是乡村之声,似乎都到了该把目光投注于大地、自然、天空和宇宙的时候了吧!可这种投注,应该是人性的、细微的和飘逸的:
小舟荡开去了——
拨动我心中的弦,
手帕儿飘远了——
牵走我情中的线。
哦,即便看不见,
心中的弦还在颤。
即便没去踪影了,
情中的线还在牵……(《送》)
只有在经历“知天命”的际遇后,我才悟出爱情、友情、亲情作为“永恒的主题”那天赋之美的怦然意绪,是多么珍贵与真挚,一如上面例举的《送》。而对大地的投注及对“永恒主题”意绪的把握,在诗文本表达上又要坚守“适度”二字:
“在人生的天平上/请不要过分加重/心——/这燃烧的砝码//枫叶就因为/希望得太多/相思得太苦/才过早燃尽了/生命的绿”(《请不要》)
这既是对减轻心灵重荷的呼渴与憧憬,我觉得,更是唯美与浪漫诗学在新时期复苏的圭臬:甩掉时间梦魇与伤痕,重续戴望舒的《雨巷》、徐志摩的《沙扬娜拉》乃至婉约宋词所一脉传承的唯美意趣。于是,便有了下面看似平淡,实则绵密的诗性灵动与天籁飘逸:
“那是我忐忑的心/那是我脚下的云/那是我脚下的云/那是我忐忑的心”(《桥》)。灵性与通透,音乐与天籁,真真的统一于融贯古今、及物非物的意象——桥。这样的桥,我思忖:它一头连接戴望舒的雨巷、徐志摩的云河甚至“二十四桥明月夜”,以至桥洞心涌过的是岁月之云。另一头,它又通向此在与当下,并被浩淼的未来所氤氲,以至年轻的诗心忐忑不安,诗虹陷入了云的飘渺。这让我想起了自己当年写下的小诗:“没有一片云海可捕捞/没有一角蓝天可开垦/梦的渔舟在云海航行/爱的种子在蓝天播撒”(《无题》)。这,恐怕就是诗友间的心灵契合吧。当然,也就有了下面灵魂的洗礼和拾着闪光欺骗而行的淡然颓伤:
“哪位神灵/将一汪翡翠/泻为一帘纯白的水花?//我从旁边走过/心跳怦怦加剧/怕玷污这圣洁的水花!//又想斗胆把灵魂摘下/放在圣洁之中/洗一下,洗一下……”(《写在小瀑前》)
“路灯下,万物都在晃荡/路上金黄的,可是金子闪光/明知是欺骗,仍热烈希望/弯腰拾起玻璃,或是一块废铝/在这个无望的世界/我拾着闪光的欺骗而行/童稚般摇摇晃晃……”(《路灯下》)即便是灵魂内省以及在无望世界的颓伤之旅,这样较为沉重的话题,诗人也很自然贴切地把握了适度二字,让人读起来并不沉重。我想,这就是值得我借鉴之一:倾心自然,举重若轻,以唯美精神抗衡当下混乱而堕落的语境。
2.直击生活,倾情抒写玫瑰般的梦呓诗篇
生活就是存在,我生活,故我在。但直击生活,转换诗意,绝非当下口语诗、语言暴力者们所能承担。从更深层面说,一味西化或泥古不化,绝非中国诗歌精神叩开瑞典学院大门的可能路径。透过自己并不成功的诗写经历和当下诗坛乱象,拙意以为,续接二三十年代本土唯美诗歌精神,展开有理想、有抱负的诗写,或许,不失为一条可行的路径。黄健勇秉承唯美诗风、直击生活、倾情抒写玫瑰般的梦呓诗篇,至少对我个人的写作,具有警醒与启迪意义:
生活总是把酒
酿制到回忆的黄昏
而白昼,只是一盏
空杯(《生活》)
也许忘了,也许从未读过,这首题为《生活》的小诗,在我在人世间生活了五十余年后,它让我眼前一亮,怔怔地读了又读、想了又想。嗯,白昼空杯,黄昏酒红,蓝夜、极夜、黑夜呢?哎,年轻的预言,年轻的呓语,年轻的神……即便白昼的空杯,似乎也未见得就是空无,那又会是什么呢?或许,什么也不是,不过——这也是一种“是”哦。瞧,关键词“回忆”这一事象,在这儿充当了何等重要的角色,它把隐态的时空定格成黄昏,与白昼一起,阴阳运行“生活”这个“五行之说”么?!我心目中的诗,就该是这样,有丰富的解读可能性与语言自足的空间,唯美而含蓄。
对我而言,生活的过程就是悟“道”、参“死”、解“密”的过程。从我的人生体验来讲,下面这首小诗道说了生命的神秘,或人生的隐秘:
“浓密的夜里/沿着河堤/我匆匆走去//我想/在走去的夜里/会同一个人相遇//在夜的河岸上/那人/手握我今生的秘密”(《在夜的河岸上》)
在现代生物学、遗传学早已解构生命之谜的今天,我认为大到宇宙,小到基因以及量子,不但充满了科学上的未解之谜甚至是永恒之谜,而且留给诗意玄想的空间不是缩小了,而是扩张了。神秘、浪漫、唯美诗学大有用武空间。把视线从当下物欲转向心灵的内宇宙和生命的外宇宙,转向生命的奇迹和人生的隐秘,似乎不失为净化诗道、深化生活的可行路径。
四五盏路灯下,一个人走着
长长地拖着四五条身影
杂乱无章,歪歪斜斜地晃动
——这是角度的罪孽(《人生》)
角度的罪孽也是角度的出彩,诗坛乱象,急功近利,咱们换一个角度,掉转一下视线,暂时从生活抽身,我想届时归来的诗,兴许才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呢。上述所例举黄健勇的“人生”一诗,其实蕴藏着一个精深的哲理:人的存在,由于角度“造的孽”,或许同一个人会呈现为四五条身影,其实,他的本真之我只有一个。所以,滤尽铅华,本我自会水落石出。由此,也不必太执拗于自我的辩护或血淋淋的现实,在做现实、生活和人生批判时,诗人一定要恪守“适度”这一审美箴言,葆有诗歌文体意识,到诗的唯美精神为止。
几片落叶在小巷中徜徉
雨丝编织一件暮秋的衣裳
风的车轮碾过百叶窗
碾过窗帘这翠绿的翅膀
她老是在遐想的海滩摄像
一把雨伞遮住半身春装
等到何时那把淡黄的雨伞
才拐过小巷,拐进我的诗行(《在思恋的阁楼张望》)
是啊,我们真的需要掉转视线,往那唯美的时间小巷张望,静静等候——打着油纸伞、萦着丁香结的婉约生命、窈窕时空、曼妙宇宙走进我们唯美的诗行。这,也是更加本质意义上的直击生活,倾情抒写玫瑰般的呓语诗篇哩:
秋天临死时,
给大地贴上一张吻一般精美的邮票,
你要将这封写满心事的信,
寄到哪个星系去呢?(《落叶》)
时空意绪、宇宙意识在此凸显无遗。而一对迎接新年而月下漫步的情侣,探讨着爱情、永恒与生死,蓦然抬起头来,仰望星空,顿时进入了一个震撼心灵的恢宏意境:
神秘中不知谁说了声,零点到了/万千星座开始错位,重新结构美的图案/月色中世界从蒙昧的襁褓醒来/我俩路上的对话为地球加了冕(《新年的那个月夜》),确实,人类头上的星空永远高于人类。
3.敬畏母语,倾慕抒写云中那人和绿锈的故乡
在我的阅读期待中,好诗应该是心灵、性灵和魂灵的契合,而语言作为诗歌文本的灵魂,务必要有内、外在的音乐节奏和恰当语境。纵观黄健勇诗集作品,乍看之下,似乎形式落伍,情绪氤氲,以至于送我一年多也未细读。及至前几天代雨映和乌青事件出现后,一时间弄得我灵魂刺痛、诗学价值体系濒于崩溃,才又认真翻阅起来,并特意留心了他每首诗后标注的时间,发现《永恒的泊油路》用了11年、《命名》用了14年来修改定稿,足见他对母语的敬畏与皈依:
“光芒的裸女……躺在雪地上/雪焰燃烧着/凡体轻轻融化着/我皈依一地的洁白”(《雪》)
当今诗坛,口语横流,语言暴力,难道不需要皈依这“一地的洁白”吗?!与其让晦涩艰深、不知所云甚至抄袭拼贴的“先锋诗”或毫无意义的乌青体“口水诗”刺痛我们的心灵,还不如皈依到如黄健勇与二三十年代诗风所对接且有所创新的唯美路径上来:
“思绪披散如虫声唧唧/空山下起了霏霏微雨/桐琴弹出心籁太高古/结庐深岫伴兰石香溪/我已久候于洪荒之野/等君来取一箪琴心水意//……走出白云深处的红瓦房/赤足署一迹脚印如古隶/嘴衔一朵前人未命名的野花/说是大千世界新的变异//扫一方净土对坐品茗/石桌石凳,石碗石壶/野花打开了我们石头的情怀/t突然同时说出一个新奇的名字/……于是,就有一个新的含义了/卑微的野花一旦命名/狂风骤雨都无法毁灭……”(《命名》)
面对诗歌日益边缘化以及国人、诗写者的大声疾呼,中国诗坛的转型势在必行,且非得经历一番炼狱之火的涅槃以获重生不可。而我坚信,这重生的命名,就是以中西合璧、中印相濡的光芒照耀下的本土唯美诗歌精神——“新古典主义”的诞生:
“远古的瓷盘  
哪个败家子打破了  一半
挂在天上  现出难释的图腾
另一半  碎了
碎作满天的星斗(《半月》)
这首小诗,犹如一个寓言,寓意中国诗歌历经“败家子”、“坏小子”们的折腾,必然在撕裂的阵痛后冉冉初升如一钩新月,一半现出古奥的图腾,一半飞迸为满天繁星,复活泱泱诗国的古典诗美!而当下的探索路径,似乎应该像石榴一般,在“蠢蠢欲动的季节/石榴撑破了红色胎衣/粲然一笑,倾倒大地”(《石榴》)。新古典格调似该是“任人千刀万剐/仍撑起苍青的高傲”(《棕榈》)。如采樵人因锻造那面古铜镜而坚守唯美的山中:
山中采樵人采樵采樵采山野之樵
烧九十九个炉映红九十九个背影
熔林涛虫鸣鸟语花香于一炉
年年岁岁日夜铸造铜质黄昏
野猪山羊獐子松鼠齐来朝贺
黄昏嗒然嗒然昏黄一面光洁的铜镜
……樵子不知岁月不晓年龄太古在山中
为造那面古铜镜,不知何时下山来
(《采樵人》)
坚守山中,回归唯美诗歌,方可“挽着你如挽着星象家手里的预言/脚下的每一条道路都流向天涯/细数每一盏灯光都漂泊着人间/你究竟是谁?负着怎样的使命前来/猜也猜不透,星象在花园的栏杆旁泛滥”(《星象》)
诗集中的诗,截止于19897月。仿佛是对一个时代终结的总结,黄健勇写出了那个年代的佳篇《红字》:
“你的纯真是初秋的红字/在衰草丛中格外鲜明/昨夜,盲雨说断人生/晓风霁月又将红字/衔入一窗心语  别你/今生已成黄金的了望之角//梦里原本一片沙滩/卵石中有一颗卵石很特别/暗含千年的默许/我泪的松脂流在你心里/将窖成琥珀色的歌/抑或伏羲时代的优美轶趣//我的青春是结了血痂的蓝色世纪/你的红字是这个世纪纯真的胎记”(《红字》)。一个世纪提前终结于那个殷红的红字,在“说撒旦来啦/就这样捱延了一千载/一千载还没停止/那种勾人魂魄的节律”(《走一千载就停下来》)里,剩下尚可皈依的定然就是“绿锈的故乡”了:
故乡,像一面光洁的铜镜,
埋在记忆的土壤中生了绿锈。
(《绿锈的故乡》)
我想,黄健勇暗示我们出发去寻找皈依的,除了“绿锈的故乡”,定然还有一个也是生了绿锈的“青铜中国”——新古典主义的唯美光芒,我认为就是在这种寻找皈依与青铜中国的碰撞中激发而出的古典之光。
代雨映抄袭体与乌青废话体的甚嚣尘上,将中国诗歌推向了向死而生、炼火涅槃的又一处时代断裂层。黄健勇写于第一断裂层的唯美诗篇,意外却必然地为深陷第二断层带的中国新诗,投射了可能的脱困路径,这,就是我阅读《大自然的微笑》最大的收获!
201245日星期四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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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2-4-6 16:33 | 只看该作者
这该发到诗人评论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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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2-4-6 20:47 | 只看该作者
我来帮着移动一下吧。
谢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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