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程洪飞 于 2013-7-28 19:34 编辑
中秋
月亮时缺时圆挂在天空多少年了?安静很久的井水今夜忽然吵闹,无端地碰撞井壁,今夜路过老井上空的月亮,并没有解释,磨亮井沿,摇醒熟睡中的井水,晃开波纹,是不愿再见你时,使你清晰地看见自己行走天涯,风吹日晒苍老中的面孔。因为旧年来过,曾怀抱弱水,在古井的深处小住。这是什么地方?水声起伏,如此吵闹,是不是月亮地,有群小畜追着远去的月亮乱拍月光的声响,涌起的月光,淹没的不仅仅是黑暗中的荒原。危险的夜晚,井边居住的藤蔓,曲来卷去的,慌恐地拽住自己,青一下又青一下地翻过井沿。月光下渐行渐远的藤蔓,沿途不时传来它们蠕动时的声响和时而停顿时的寂静。逃走前夕,它没时间告诉我,我是坐在一圆的井上?还是坐在屋里?中秋的夜晚,月光落下,四野波光粼粼,我身处何处并不重要,居住中的地址,已然随着四围漫开的月光、浮起、飘远,今夜哪里落脚,没必要问了吧。逃远的藤蔓,目的地并没有预先告诉我,落脚荒原任何角落,也无人寻找它们;即使浪迹荒原的藤蔓说自己喜悦时,为荒原横生一身的青,或者累了时候染荒原一身的黄,它们的青葱以及枯萎的行为,对我无关紧要;千里之外,即使它说有人喊我:喂,亲爱,你好!我们的身体,今夜住在什么地方?难道相隔千山万水,这喊声听得到?连自己都认为这是撒谎。同住在一个月亮下,谎言,对你、对过路人、不亚于再次设下埋葬人的陷阱,葬了他人的同时也会葬了自己的。落下升起、圆与缺,月亮也不会因你的伤感和快乐、真诚与虚伪,改变自己路过山山水水,时而阴晦时而明亮的真实面目。中秋的夜晚,窗外月光明媚,窗内空无一人。心中空荡荡的时候,我就是想说实话。可是千寻万寻,仍然没有寻到供自已落脚时选择说实话的山山水水。今夜,谁也不要寻我喊我,确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噤声,不要打扰了,我要弄明白,今夜翻过井沿的藤蔓,是远去荒原,搂紧荒原中的月色,藤藤蔓蔓爬上天空;还是说它急匆匆的赶路,逃出月亮地,潜入远山的某处黑暗山谷,终止自己流浪的日子更为确切。虽然我无力拽回爬远的藤蔓回头寻找月光覆盖中的一口空荡荡的井,安静中听远去荒原的藤蔓落根月光深处的声音也是好的。
插图:魏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