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意
认识她,是在五月,我出生的月份。
她在一个理发店上班,三孝口附近。九年后路过这里,因为拆迁,理发店早已不再,四周的环境也面目全非。而那一年春暖花开的时节,她就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看着门前走过的行人,直到有一天我进去理发。
我那时租住的寓所离理发店大约100米,经商不过两年。有一路公交车的底站当时就在理发店的旁边,下车的时候常想,她在店里吗?在帮人理发吗?往往也只有这两种结果,直到有一天,发现她不在店里,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失落。
理发店的老板也是个女孩,比她大几岁。在她来店里上班之前,我在这个理发店理发已经一年多了。所以,没有事的时候,曾经偶尔去理发店小坐,现在因为她,小坐的频率高了起来。
她是一个漂亮而又气质出众的女孩,刚刚20岁。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笑,从第一次见她,到她在一个下午向我告别。
她一直是以不屑的目光看每一个顾客,包括我。直到有一次在我的住处看到我写的书,知道我以前做记者的经历,才把她眼光中对我的不屑隐藏起来。
后来她愿意单独同我到琥珀潭散步,在五月如水的月光下,在夜风中婆娑的树影里,她了解我的经历,也叙说自己的故事。
她是桐城人,在浙江打过两年工,后来被工厂的老板诱骗了。她选择了逃避,尽管这种逃避为时已晚,但她还是悄悄回到家乡。身处底层的美丽女孩,都会面临这样的命运,都会有无数的陷阱排在她们的面前,掉下去的是大多数,幸存者只是少数。
我理解了她为什么那么吝啬她的笑容。我努力地想让她开心,直到最后时刻。她告别以后又回来,拿着我的名片,低着头说:还给你,这样我就不会再打你的电话。我此刻应该挽留,我明白我可以挽留,但那一刻我却没有,我看着她转身离去,那情景后来一直以慢镜头在我的记忆里回放,让我抱憾至今。
一个我真正喜欢过的女孩,一个我仅仅牵过手的女孩,一个我付出更大努力就会让她笑起来的女孩,就这样走了。
一个月后,理发店老板接到昆山打来的一个电话,是她在夜总会上班的新同事打来的,说她出事了,被客人送到了派出所,希望能够找到她的家人,而她给的电话,是理发店老板的。
几天后我知道了这个消息,我拨打了理发店老板手机上显示的昆山号码,对方说是公用电话。
她始终没有打我的手机,尽管我把这个已经不用的手机号保存至今。或许她真的没有记住我的号码,或许在把名片还给我的那一个瞬间,她已决意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