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与超越-------解读杨林《灯》
毫无疑问,《灯》是一首有一定意蕴厚度和艺术高度的诗。之所以如此,恰恰在于这首诗的诗之思抵达到了少有的深度,是一种隐晦的甚至是有些隐秘的带有某种忏悔和皈依意识的诗意表达。或许,正因为如此,读者见仁见智,歧义迭出。这无论之于作者、当下的诗坛抑或是诗歌艺术本身,都是所在益处多多。而在读者,大约则希望有更多样的且更加贴近诗歌本文的解读。本乎此,我也想不揣浅陋,奉献自己的一点读后的意见。
《灯》从结构上可以看出是四节。“与你重逢/是在我交出灵魂之后/将世界所有的黑/藏在体内。”这交待了与灯相遇的时机,“交出灵魂之后”“世界上所有的黑”都藏进体内。这就写出了“我”是在罪孽深重的时候遇见灯的,之所以这样说,不仅因为“交出灵魂”与“所有黑在体内”,同时也有下文的印证:“原罪”与“私欲”等等。通过下文,我们也知道,这次的遇见,是“我”主动寻找的结果,换句话说,是“我”向着灯而来。这样既显示了“我”对“灯”的迫切寻求,“我”内心的那种向往光明的意愿与冲动,也从反衬出“灯”的神奇与非凡的力量。从语气里,我们分明能读出一种感恩与虔敬,读出“灯”在我心中的重要地位与价值。
第二节,“风/不能替我吹灭一切原罪/不能示人的私欲/烧毁成灰/你将我的忧伤倾倒在地/我成为你摇曳的影子/成为你透明的水。”结合上文,这应该是“我”在灯前的诉说与忏悔,为了那些原罪和私欲,更为了那交出的灵魂。这里诗人强调的是“风”“不能”,实际不独是风,一切与灯无关的都不能,“灯”在此成为了唯一。而“你将我的忧伤倾倒在地/我成为你摇曳的影子/成为你透明的水”,这是忏悔的过程,是内心抵达炼狱的过程,也是对“灯”的服膺、膜拜与皈依的过程。“灯”的神圣性再次得以显现。
坦率地说,如果诗歌只是写到这个层次,也不足为奇,因为一般的诗人都能有这样的诗之思的境界。可以说从第三节,《灯》的作者表现出一个优秀诗人的才华与修为了。“灯”是什么?是光亮。而“光亮不是光之源”它只是光的承载体。那真正的光源是什么?是“我”的内心,一颗还没死灭的渴望光明的心。只有存在这个前提,“灯”才成为灯。所以《圣经》才说:“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所以,诗人写道:“你是我双手合十生出的那缕火焰/让我身心合一。”发现灯的过程,实际上是寻找光源的过程,也是听从内心之光指引的过程。这也就有佛家“心灯”之说。《华严经》第七十八有云:“善男子!譬如一灯,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尽。菩萨摩诃萨菩提心灯,亦复如是;入于众生心室,百千万亿不可说劫,诸烦恼业,种种暗障,悉能除尽。”所谓“一切魔障都是心魔”。心灯点燃了,心魔除尽,灵魂回家了,“我”才得以“身心合一”,得以完成自我的救赎。这就由外在的灯转入内在的心灯,无疑诗歌的境界与意蕴就又升华了一层。
最为难得的是最后一节,“在闪烁之中飘忽/你是我最陈旧的地址/当我将自己邮寄给你/什么时候/我还能返回尘世。”什么叫“你是我最陈旧的地址”?那是“我”最初的来历,是我的本原。在“闪烁之中飘忽”,是在照亮中。海德格尔说过:“光照亮;所以在光中看,就意味着:事先与给与自由的东西发生关联。给予着自由的东西是正在解放着的东西、产生着自由的东西。在光中看,就意味着为了产生着自由的东西而变得自由,我使自己与之发生关联;它使我在这种关联中真正地自由存在。”这样的自由的“我”原先是存在于“我”之中的,这就是诗歌开头“与你重逢”的含义所在。只是这样自由的“我”隔离尘世已经很久了。这个尘世有太多的黑暗,黑暗的不可穿透性使得“我”丧失自由,交出灵魂,成为黑暗的居所。现在,我皈依光,皈依那穿透黑暗的东西,自身也将成为那穿透本身,渴望着返回尘世。诗人这样的诗意抒写中,不独完成了“我”的忏悔与救赎,更将小我升华为大我,呼唤着光明的降临与普照,表达出救赎尘世的愿望和决心。诗中的“我”因此得以超越,诗意因而趋于更加的饱满与深邃。
当然,这首诗也不是没有可商榷的地方,像“不能示人的私欲/烧毁成灰”,多少还是有点含混和勉强,这样的表述,实际上还可以更准确更清晰些,可能整首诗在艺术上就更加完整。另外,佛教语境的过于突出,也对诗意的生成形成了限制。虽说如此,这首诗结构严谨,诗意层层递进,融存在之思、宗教情感和救世情结于一炉,拷问灵魂,探求心灵之真,追寻光明之境,这在当下平庸与口水纷飞,虚妄与功利同热的诗歌写作语境中,堪称是一首难得的佳作。
附:
灯
与你重逢,是在我交出灵魂之后,
将世界所有的黑,
藏在体内。
风,不能替我吹灭一切原罪,不能示人的私欲,
烧毁成灰。
你将我的忧伤倾倒在地,我成为你摇曳的影子,
成为你透明的水。
你是我双手合十生出的那缕火焰,
让我身心合一。
在闪烁之中飘忽,你是我最陈旧的地址,
当我将自己邮寄给你,什么时候,
我还能返回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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