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11年度诗人奖候选人述评 荣光启
在这几位候选人中,郑小琼出道最晚,她的诗人形象似乎是一个传奇。文学似乎给了她一条更好的生活道路,文学帮助了她的谋生,但是,在她身上,更值得人思考的是:文学是一个人的才能,用文字和写作来叙述自己的梦想和困苦,其实是每一个识字的人都有的才能。郑小琼比很多人幸运的是,当她以诗歌写作的方式来叙述自己的困苦,她找到了适合自己也适合诗歌的方式,从而赢得了读者,并进一步赢得了这个时代的关注。散文(诗)《铁》、诗作《生活》、《铁具》和《机器》等作品反映出郑小琼在写作上的过人禀赋,在五金推销员、机器流水线旁的“女工”的身份与现代人普遍困苦的生存状况之间,郑小琼很敏锐地撷取了一种与“铁”有关的意象系列,对“铁”一样冰冷无情戕害肉体的体制化生活展开想像与控诉,撇开人们对“打工”生活的猎奇和同情心态,她的不少诗作也是值得关注的。她似乎是一位“白手起家”的诗人,但却一下子找到了写诗的要诀:诗歌写作要找到与自己的生存经验相适应的想像方式、意象和语词。
很多年前,我就听说过路也的名字,这是一个美丽的名字,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一位温婉的女诗人,但她温婉的诗中却有着一种穿透日常生活纷繁表象的光芒与力量,她的叙述是平常而平静的,不像很多女诗好以奇诡的想象、决绝的姿态取胜,却以沧桑的生命经验和温柔的女性情感动人。长诗《心脏内科》也是这样一次叙述,对心脏的想象,亦是关于心灵、生命和人生的想象,女诗人将诸多自我感觉、对世界的想象和生存经验,凝聚于跳动的意象——“心脏”,构成了一首意趣丰富、结构精密的长诗杰作。
网络时代的诗坛,成为一个诗人是容易的,很多人将写诗变成容易的事,重提诗歌写作的“难度”在一些人看来是做作。没有经验、语言和形式之间的紧张与互动,无视语言和形式、文化传统在深处的牵引力,将诗歌写作变成个人感觉的即兴流淌,其实也取消了“诗”这一文体的独特魅力。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我在合肥的《诗歌月刊》上读到陈先发(微博)的《丹青见》等诗作时曾非常震惊,我看到这是一个在个人感觉和经验上非常独特的诗人,但更可贵的是——他有诗歌形式上的自觉意识,有“现代汉语诗歌”的大视野,他诗歌中的古典味、汉语文化的功底以及回到传统汉语诗歌的某种“气息”的意图,是这个时代诗歌写作中非常可贵的东西。也难怪,在1960年代出生的诗人中,陈先发诗得到的评价,无论赞扬还是诟病,都已经相当突出,让你不得不去关注。
黄灿然是一位质朴得让人感动的诗人,他的诗歌很少涉及到重大的历史、社会、文化主题,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世俗生活中最卑微也最应当关注的“人”身上,他的诗歌写作似乎没有什么宏大的抱负或者元问题的纠缠,其主题始终是在外在事物的参照下对自我的审视或自我对世俗生活的观察与感怀,但诗歌在这里也恰恰发挥了其最基本最传统的功能:言说自我、慰藉自我并寻求心灵与心灵之间的感应。这也是远居香港也不在诗坛的“热闹”之内的黄灿然,至今被无数读者喜爱的原因。
在我印象中,吕德安和黄灿然是同时代人,今天很多人对他们的敬仰与怀念,是这个时代诗歌的一种光荣,因为他们(那一代人)对诗歌的单纯之心、敬畏之心和精湛技艺,是这个时代所缺乏的。也许“适得其所”是很多人在读吕德安诗歌时最大的体会:许多深切的人生经验,在他那看似平常的语句中,真的被表达得“适得其所”。我为很多人高举这两位诗人深感欣慰。我也深感在对当代汉语文学现状和历史的反映上,“华语传媒”这个文学大奖的纯粹、专业和深刻。(转自诗人文摘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ecc3b70102e16e.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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