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尼的诗歌生涯 从土地回到土地 2013-09-07 来源: 新京报 1995年,希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成为叶芝后第二位获得诺奖的爱尔兰诗人。 希尼自藏《一个自然主义者的死亡》,他在上面做满了笔记。 谢默斯希尼74岁,死亡刚刚拥抱了他。希尼是乡土文学的代表,他对艰苦生活的呈现、日常生活的神奇的捕捉,对爱尔兰文化和政治的言说方式的寻找,对诗歌的战斗作用的重申,对诗艺的不倦追求,成就了他的诗名,199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去世后,随即引发了爱尔兰和国际社会阵阵哀婉的回响。
成名:欢乐面具下的暴力威胁
1966年,诗集《一个自然主义者之死》出版,先后获得毛姆文学奖、费伯纪念奖等奖项,希尼一举成名。在这部诗集里,希尼“以爱尔兰情感为元音,以英国的文学养分为辅音”,充分地表达了他的童年生活经验。希尼笔下的自然并非牧歌式的田园,而是在欢乐的面具之下,潜藏着暴力威胁,这最终使一切兴味荡然无存,自然黯淡,天真丧失,自然主义者因此“作古”。
《一个自然主义者的死亡》
整年来洗亚麻的蓄水池在城市中心
化脓;绿色迟钝的亚麻池
腐烂着,被陷下的泥土压得喘不过气。
白天它在太阳的毒刑中热得发昏。
气泡发出淡淡的咕噜声,绿头大苍蝇
在臭味上编织着嘈杂的声网。
蜻蜓飞舞,蝴蝶点点
最精彩的是那暖洋洋密麻麻的蛙卵
像水上的淤积物
在池畔的阴影中生长。就在这儿,每年春天
我都会装满几罐稠如果冻的
蛙卵,排排放在家里的窗台
和学校教室里的架子上,每天观察
等待,直到那些胖胖的黑点突然破裂成灵活的
游来游去的小蝌蚪。沃丝小姐给我们讲过
为什么青蛙爸爸叫做水牛蛙,
它是怎样呱呱叫,青蛙妈妈
怎样产下几百个卵这就是蝌蚪。
你还可以从青蛙看出天气的变化
因为它们日晒则黄
遇雨则棕。
又到了一个炎热的夏日,田野里植物茂盛
牛粪在草中,有一群愤怒的青蛙
侵入了亚麻池。当我迅速穿过灌木潜入水中
就听到一种从未听过的粗鲁呱呱叫声,
这低音合唱使空气凝重
就在水闸下边,肚皮臃肿的青蛙们在泥浆中
准备出击。它们松弛的脖子搏动着像帆一鼓一鼓。
有的齐足跳着:啪嗒,扑通发出可憎的威吓
有的沉着地坐着,好像土制地雷,
短粗的脑袋放着屁。
我简直要作呕,转身而逃,这些十足的黏滑皇帝们
在那儿聚集为了报复。我很明白
一旦我把手伸入水中蛙卵们便会一把抓住。
(吴德安 译)
(陈黎、张芬龄译,选自《一个自然主义者的死亡》)
发展:沉着挖掘爱尔兰精神
1969年,第二本诗集《通向黑暗之门》发表,“标志着诗人开始向爱尔兰民族历史黑暗的土壤深处开掘”。1972年,诗集《在外过冬》发表,这部诗集建基于爱尔兰的宗教政治冲突;迫于政治压力,他不得不携妻子移居都柏林。
此后,《北方》(1975年)、《野外作业》(1979年)、《斯特森岛》(1984年)、《山楂灯笼》(1987年)、《幻觉》(1991年)等一批重要诗集面世。在诗歌中,希尼反复表现爱尔兰文化,沉着挖掘爱尔兰精神,思考着自己的爱尔兰身份,“通过诗歌的探求,最终摆脱了民族主义的道德重负,获得了坚定和自信的内心力量”。
良心共和国
1
当我降落在良心共和国的时候,
引擎熄火之后,四下无声,
我听到飞机跑道上方麻鹬的叫声。
在入境处,一名年长的职员
自手织的外衣取出皮夹子
把我祖父的照片拿给我看。
海关的女士要我说出
用以治疗喑哑、避开邪眼的
传统的口诀和咒语。
没有脚夫,没有通译,没有出租车。
你自负重担,很快地
你倚仗特权的症状不见了。
2
在那里雾是骇人的凶兆但闪电
拼读出宇宙的美善,而父母们在雷雨中
把襁褓中的婴儿悬挂在树上。
盐是他们珍贵的矿石。海贝壳
于诞生和葬礼时依附耳边。
一切墨水和颜料的元素是海水。
他们神圣的象征是传统造型的船:
船帆是耳朵,船桅是倾斜的笔,
船身成嘴形,龙骨是睁开的眼睛。
在就职典礼上,人民的领导者
必须宣誓拥护不成文法律并且哭泣
以示为自己厚颜追求官职请罪——
并且表明他们坚信一切生命源自
泪水中的盐分——那是天神梦见自己的
孤寂绵绵无期后落下的泪。
(陈黎、张芬龄译,选自1987年的诗集《山楂灯笼》,节选)
获奖:
具有抒情诗般的美和伦理深度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希尼担任哈佛大学、牛津大学客座教授、诗学教授,慢慢专注于文学批评领域。1995年,由于他的诗歌“具有抒情诗般的美和伦理深度,使日常生活中的奇迹和活生生的往事得以升华”,获诺贝尔文学奖。获奖后,他的论述、诗歌写作仍大量产出,尤其是古英语史诗《贝奥武夫》的翻译,引起了极大轰动,甚至登上畅销书榜,2010年还出版了写身体日渐衰老的他的最后一本书《人链》。
《视野》
我记得这个女人常年坐
轮椅,目光投向窗外
盯着小路尽头的梧桐
叶落叶生。
跳过屋角的电视看出去,
总是那矮小、扭曲的山楂丛,
总是那同一群小牛背朝着雨和风,
同样的一片杂草,同样的山峰。
她与那个大窗户一样毫无变化。
她的前额与轮椅上的铝合金片一样闪亮。
她从不悲伤,从未
承受过一盎司多余的情感负担。
和她面对面在一起是一种教育
就像隔着一个拉紧的栅栏门——
那种苗条、干净,路边
两个白柱子间的铁门,在那儿你能
意外地更深入地看到外面的乡村
并发现树篱后面的田野
明显地变得陌生,当你站在门后
对准焦距,你的视野便被局限在一个框中。
(吴德安 译,选自1991诗集《幻视》)
撰文/新京报记者 吴亚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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