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征珂 于 2013-9-8 22:46 编辑
草树的诗,选自《诗生活论坛》
有很多年我不知道灵魂的境遇
不停地,制造蛋糕。招引苍蝇:
那些花花绿绿的帽子
也不管里面是秃顶闪光还是头发青葱。
钢丝勒紧。债务不放手。利润从来
不熄灭光芒。很多年我不知灵魂的境遇:
遭遇冷落,暗自抽泣。整夜辗转
不眠。天边的月牙渐渐消融于黎明。
太阳似乎从来没有带来明媚。
才摆脱洗马河的争吵,连夜又困入
襄樊的灯火、一个女人的甜点。
月明夜,回长沙,三上广西
扎营桂西北八年,芒果扁桃混淆
不知四季轮回,不知榕树的根须
撬动了后院。那倒塌的建筑压着我。
不能动弹。看不见一丝星光。
徒然羡慕蚂蚁穿过缝隙。看着
那无声的队列,绝望里才看清自身:
一部冒烟的、空转的机器。
挽歌:为一个敌人
我们在一条战壕里。他
眯缝着眼睛,很少讲话,大部分时间
肘在桌子上支着沉默。
休闲中心的白床改变了他的迟缓:
自我推介,风趣幽默。
他说我姓公,你叫我老公就行了。
按摩女的笑照亮他身体上万千条溪流。
移动公司的女业务员来访,
他轻而易举地把谈话场所从办公室
移到了床上。他驾驭别的事物
远没有这样轻松。烧火。
让烟从隧道另一端冒出。终究
脱不了干系。当他和宝马一起变形、碎裂,
副驾驶上的女人只是中断了一个梦
在一丛夹竹桃后离去,面无表情,
赶在和灵魂的接引者到来之前。
浴缸里的金鱼
它游弋着,在水中央偶尔转身,
整个肚腹的鳞光金黄,耀眼一闪。
碰到玻璃壁,并不做停留,如同我
很少思考生活的边界。
对于金鱼,那透明的玻璃之外
除了死亡,别无其他。一瞬间
它给了我长期的生活不能的给予。
不自主走到窗口:正是惊蛰前后
天边划过闪电,随即是雷鸣
滚过静静的、灯火闪烁的城市。
窥视孔
铁门上一个小方孔,带着盖板。
盖板推开以前,它和铁板
除了有一点缝隙,没什么两样。
铁门内。犯人在聊天或吃饭。
也不知道盖板什么时候会推开并露出
怀疑的眼睛。有时候塞进来一封信
或一个记载了数字的小钱本。
像一块红炭扔进雪地,没有烟
只有热气、吱吱声和泪水。
而当你从那里走出来,大地于你
犹如对飞鸟一样没有了限制。
可你再也不能消除它的存在:
不论在小鸟啼鸣的早晨,露珠晶亮
还是明月降临的夜晚。
但它换了形式,不再是铁板嵌着眼
而是夜空的星星开启了透气孔。
不单是忘在雨水中的水泥开始变硬
不单是忘在雨水中的水泥开始变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境。一旦你开始抱怨
心就不再柔软:在一个乞讨的孩子或老人面前
扬长而去。尽管当初也像水泥
释放热能:为他者的卑微和苦难。
我确信能在语言中获得拯救:不要
以为知晓了一切。丢掉简单的尺度和
偏见。接近孩子,看看她转过身去
缩紧脖颈的情形,当面对一场杀戮:
无论对象是一只鸡或一头驴。尤其记住驴
那哀鸣,以及我们曾经在它的背脊上的起伏。
想想皓月当空,死神降临,我们是如何
颤抖、哭泣。泪,心的养料,灵魂的洗涤剂。
突涌的哽咽并不难看:无论面对别人的灾难
还是亲人的不幸。而激情从来不是火焰
只有温暖,不是毁灭。
不单是忘在雨水中的水泥开始变硬。
从语言中扯出一块篷布,
也许我们能幸免一切:至少当嘴唇凑近花蕊
我们的内心仍然满怀颤栗。
重生
抱在手中的孩子快乐地抓着
悬吊的灯泡。或是别的什么:
一枝塑料花或一个气球。转身之际
我已经认不出她。几十年辛苦的搬运:
从外面的世界往自身的房间。
日益减少呼吸的空间。
增加一个完美主义者的脾气。
直到一场大病之后,她看见身体附近
一片沼泽。水生植物开着各色的花。
货物沉没了。像一个检讨的孩子
她说我再也不要什么了,再也不为
任何事生气。李子树开始飘雪。
她走在医院和春天之间,恍如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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