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文成 于 2013-9-23 10:08 编辑
这是一首让人一见钟情的好诗。
不少行家都评过了,我再来絮叨,颇有拾人牙慧之嫌。但又甚是喜欢,心下不舍,还是忍不住想写几句读后感。
通过反复品读《镜头:蚂蚁》,我获得了这样一些感悟:写诗要有独特的视角和发现,还要有惜字如命的气魄,雕塑家去伪存真的高超技艺。
从人人熟知的寻常之物上,发掘出不寻常的意义,是一种发现;从事物的一个侧面,看到了另一个侧面,是一种发现。甚至,有时“视而不见”,也是一种发现。由于作者的人生经历、学识水平,以及人生观、价值观、哲学观的不同,对事物的认识必定是千差万别。如果在考虑到诗歌语言、表现技巧等因素,此诗人,与彼诗人对同一事物的抒写,则又有高下,优劣之分,呈现在读者眼前的事物也必定大不一样。
蚂蚁,是一种具有社会性的昆虫。蚂蚁,以其卑微弱小,而在人类眼中是微不足道的,甚至常常被忽略。在文学作品中,蚂蚁、麻雀等生命,常常被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意义,也就是常常被用来隐喻某类人物的人生状态。我也曾以蚂蚁为题,多次写过这种小生命,并寄寓了所谓的同情和悲悯。《一只蚂蚁爬过我的中年》则是用蚂蚁为主角,揭示人到中年的尴尬内心情景,是内心情景的紧张而形象的戏剧化表达(夏吟语)。
而付显武的《蚂蚁》,则担负起了另外一种角色。因其独特的视角和独到的发现,这只蚂蚁只属于付显武。全诗只有五行。值得注意的是,占了全诗很大比重的前三行,也就是第一节,诗歌的主角一直隐身幕后,犹抱琵琶半遮面。首先进入读者眼中的是一粒米饭,而且这一粒米饭有生命,会爬动,在搬动光阴。让人颇感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更大的惊奇还在后面:“在熟悉的黄昏/一粒米饭顶着暮色慢慢回家”。这粒“米饭”力量何其大,何其勤劳,黄昏时分,夜色将临,才顶着暮色慢慢回家。透过诗人不动声色的简洁的文字,我们读出的是别样的人生况味。
第二节,诗歌的主角——蚂蚁,终于在读者的迫切期待中缓缓出场,但不是闪亮登场,不是盛大登场,更不是荣耀登场,而是以安装在米饭上的“轮子”的方式出场的。读到此处,读者不能不黯然神伤。最后一句:“蚂蚁只是推了幸福一把”是点睛之笔,神来之笔,是全诗的诗眼。像黑屋子一下子拉亮了电灯,全诗因此而活了起来,而精彩起来,而闪光起来。蚂蚁苦累一生,却只是别人幸福的一只“轮子”,只是在为别人的幸福而奔波,只是在推着别人的幸福——走!
诗人采用欲扬先抑的手法,开始避而不写蚂蚁,只写暮色中缓缓移动的米饭。这一视角十分符合常理。一粒米饭,远比一只蚂蚁大,奋力搬运米饭的蚂蚁被米饭遮蔽了,看不到蚂蚁,让人晃然觉得是米饭自己在移动。
值得注意的是,这粒米饭被诗人赋予了深广的含义在里边。蚂蚁奔波一生,就是为了这一粒“米饭”,但最终未必能够得到这粒米饭。人世间,芸芸众生何尝不是如此?我们算计一生,奔波一生,到最后,可能只是在为别人的幸福当搬运工,当幕后推手。
诗人就像一个高明的摄像师,舍弃了细枝末节,直接将镜头对准了那粒暮色中缓缓移动的米饭上,不动声色地以铅华洗净的白描手法,将画面清晰直观地呈现在读者眼前,没有半句议论、没有半句感叹,诗人全部的思想、情感、观点,全部埋伏在短短的5行诗句中。全诗只有56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弹性十足的橡皮口袋,里面装满了沉甸甸的诗性内涵,令人叹为观止。
尤为令人叹服的是,只见米饭,不见蚂蚁的独特视角,暗示在物欲横流的当下,物质高于一切、生活高于一切,作为“轮子”的“蚂蚁”,不配出现在高贵的人们的视野中!
诗作有动有静,动静相宜。同时,还有环境气氛的渲染和意境的营造,因此,诗歌虽短,但读来一点也不觉枯燥乏味,而是如嚼橄榄,余味悠长。一首诗如何让人一见钟情,过目不忘,付显武的《镜头:蚂蚁》,给了我们有益的启示。
附:镜头:蚂蚁
文/付显武
更多的时候是一粒米饭在搬动光阴
在熟悉的黄昏
一粒米饭顶着暮色慢慢回家
蚂蚁只是安装在米饭上的轮子
蚂蚁只是推了幸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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