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一篇崔国发先生评吟啸徐行散文诗的文(潘志远),节选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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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志远的散文诗,也是这样地体现出语言的感性化与知性化。知性是与感性相对应的一个范畴,“知性不能直观,感性不能思维,只有通过它们的联合,才能产生认识。”(王元化《知性的分析方法》及李泽厚《批判哲学的批判》第115页),感性与知性的双重纠缠与携手联合,造就了潘志远的散文诗以动态的“心物同形关系”。与程洪飞一样,潘志远的散文诗文本,总是力图摆脱惯常形态与既往的那些约定俗成话语的骚扰,逐渐地与自我的前置状态颠覆性地扯断血缘上的“遗传”关系,他在创作的时候还试图与他人的文本彻底避开,进而在难度写作上做出自己的价值选择,对独特性的偏爱,使他的书写与差异触及一种深刻的存在。感性与知性、感性与情感、感性与理性、理性与非理性,均体现出审美的个性优先性。“一直以来,我的影子,只热衷于做两件事。/要么抢在我前面,为我默默引路;要么躲到我背后,拼命拖我后退。/也不排除在我左右,旁敲侧击;那是偶尔,少之又少,慎之又慎。/但我不与它计较,不生它的气,不怪罪于它,不对它大发雷霆。只对它温谦恭礼让,对它和颜悦色。/仿佛怕它弃我而去,让我沦为孤家寡人,说难听点,像个连影子也背叛的暴君。”(《像个连影子也背叛的暴君》),影子在这里,作为一种感性表象,它与“我”的身体不可分割地渗透着知性的因素,形影不离,形影相吊,如影随形,“身”与“影”之间构成了这种亦步亦趋的关系,如果连“影子”也背叛“我”、“拼命拖我后腿”而不是在“我”前面“为我默默引路”的话,那这个世界真的病得不轻,真的很恐怖,真的像“暴君”一样的寡情薄义;如果连“身”与“影”之间也是尔虞我诈、阴险乃至于互相倾扎的话,又岂能令人“和颜悦色”而领悟现实的美好与道德的完善呢?潘志远在这短短的散文诗章中,从“影子”的感性生发下去,恰恰也正是由于这“感性”即“影子”的催化作用,才使得诗人审美的“想象力摆脱了概念的纠缠,与知性做着一种自由的游戏”(徐亮等:《文论的现代性与文学理性》,第161页,浙江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这是一种“思想的游戏”,诗人将这“自由的游戏”通过感性形象升华为知性思考与深沉的思想力。这种“思想力”所透出的知性,是以感性的抒发为基础的。像“夜变得越来越世俗”,“一场雨带来的醉”,“我用灯光照亮树的影子”,“雨不打一声招呼”,“母亲花”,还有写泡桐、老瓦的精短篇章,无不通过他的感性化语言昭示着他对人生的拷问与领悟,诗人在创作活动中“那种天然的、直觉的、个性化的密切介入”,使散文(诗)的语言成为“既具艺术的理性,又充满着生命的激情的温暖可感的语言。”(陈剑晖:《诗性散文》,第209页,花城出版社2009年版)。即便是很抽象的东西,潘志远也有化抽象为形象、化知性为感性、感性与知性互联互通的本领,如他的《计较》,乍看此题不少人不知从何处下手,潘志远却想到了“风中斜飞的燕子、池中初露的小荷、篱下彻夜难眠的秋虫、雪地上疾驰如飞的雪橇”等这季节性的代表物象,然后表达“宁可天下物负我,我不负天下物”的思想,只要我不与这些物计较,也便不畏它们与“我”计较,人生在世,岂能尽如人意,但愿无愧我心。诗人深谙“理性的自由”与“感性的幸福”,在艺术的感性特征与理性内涵之间达成了一种高度的默契。面对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文学新潮,著名作家、学者刘再复先生语重心长地说:“‘新’的不一定都是好的,但新的未必都不好。我们最好先别忙于作价值判断,而先尊重它的存在,尊重这种存在与实验所包裹的创造性心灵和探索精神。”“新潮作品都在某个方面反叛传统,反叛习惯。倘若要论及丛书中的新文化精神,这便是勇于尝试、勇于更新、勇于求索的精神。他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凡是’派,即‘凡是前人所设置的窠臼,我不重蹈”,‘凡是人们已经用滥的陈言,我必务去’。读读他们的作品,有时会不习惯,有时会难以接受他们的观念,但是,却不能不承认这里有智慧的活力、新鲜的文风,有不拘一格的追求。于是,我们会感悟到生机,感悟到文学的青春气息。”(刘再复:《新潮:一个值得尊重和研究的文学存在》,《八方序跋》第69、70页,三联书店2013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