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渴望房子的启示

赵雅君

                                     海子渴望房子的启示  
  
                                     ——海子需要一种现实边缘的解读
   
                                               作者：黑旋风
   
    读懂海子的诗歌是困难的。读懂他的自杀则更困难。“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到其深意的。然而，这样的句子足以慰藉普通人的现实需求。如今它也成为了房地产商们高高挂起的广告标语。
   
    与此同时，我们也要看到事物离开具体的现实的反面。芸芸众生像诗人一样，也有可能蛊惑于“漂亮的空话”，正在呼唤“大时代”、“大文化”，他们不可能意识到我们身处的世界是何等贫乏！他们想征服天空，成为管理世界的领袖，而不知道危机正在降临。
   
    海子是对“世界之暗”领悟很深的人。海子试图以自杀的方式，到达“真理”。通过自杀，海子“成全”了作为“短暂者”的自己，以为自己实现了“天、地、人、神”的四维原一。不过，这样的“成全”已经达到了“残忍”的程度——它撕碎了而且罔顾现实；现实地看，只有疯子才去自杀。海子由于年纪小、练气功等原因，死前已经极度疯狂或精神分裂！
   
    海子试图在时代的贫困中讴歌（唤醒）时代的神性。这是他的企图。然而，现实却在继续嘲弄着诗人们。况且，伪装的、无病呻吟的、将“世界之夜”视为“光明”的（诗人），反而得到世人更多的追捧。
   
    有人说“海子的时代过去了”，那是无知和自慰！“海子的时代”仍在持续，不是因为他的诗歌的光芒，而是我们的时代仍然像“海子的时代”一样缺少光芒！海子的诗歌理想是，“我只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这个理想已经呈现出一种“（个体）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况且，海德格尔所谓的“诗歌就是真理”难道是真的吗？（这里的真理不是一般中国人理解的“真理”。）按照海德格尔，真理根本不是传统形而上学所规定的“主体”和“客体”的相符、判断和对象的相符，真理是“在一种敞开状态中显现自身的力量”。
   
    海子的诗歌，其独特性就是，他在实践着这样的一种真理观——然而是扭曲地实践着的。抛开世俗的观点，海子的自杀也许是一首一般的诗人无法写就的“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海子等个别中国诗人可能痛苦地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之夜”没有安身立命的居所，因此只能通过自杀告诉人们真理究竟在哪里。然而，这样地“热爱”真理一定也是残酷的！海子的自杀不是单纯的个人信仰的问题。每个人都是多面一体，因此引起自杀的原因可能来自日常小事。年纪轻轻的海子对于我们的社会，缺乏现实批判的激情和力度，因此，容易被日常生活琐事所困。
   
    中国的问题之一是：要么形而上，要么形而下；两者在现实中始终无法结合。在海子极端形而上的反面是：无数中国人一辈子劳作，但是却居无定所，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中国人追求的所谓“天人合一”是一种缺少追问的素朴精神状态，是被权力和知识替代的世俗功利心后面的一种纯粹物质的信念。中国没有真正的现代诗，因为没有哲学思维，也没有现世关怀，或者说，他们无法“敞开”。故此，海子的信念和中国人的传统信念都是偏颇的。
   
    海子的诗歌观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海子的思想主要来自德国，荷尔德林、尼采、海德格尔，等等。荷尔德林说过：“充满劳绩、但人诗意地居住在此大地上。”这句话成为了海德格尔反复吟诵和阐释的哲学观点之一。在后者看来，这种“诗意”就是“天、地、人、神”的四维原一。
   
    海子的诗歌经常出现的词汇也是“天空”、“大地”、“人类”、“神”、“乡村”、“劳动”、“丰收”等等。为了寻找他们，海子在中国以西以北的苍茫大地上流浪。所谓“居住”，表面上是具体的房屋，实际上就是一个人的精神如何安顿的问题。然而，人毕竟是肉身，他的精神状态往往受制于物质的因素。过重的精神负担，反过来加剧物质上的压力，并且可能因此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因此，我们看待海子的自杀，一方面要往高处看，仰望天空；一方面更要往低处看，脚踩大地。然而，这两个方面应该是一体化的，不能偏废。这样我们才能做到“不残酷”，让死者安息，让生者警醒。
   
    生前的海子是一个缺少爱情、缺少物质、缺少温暖的人。他的要求并不高。也许，他需要的就是一所房子，或者，就是寄些钱给自己的父母兄弟以供家庭日用。这样看来，我们的房地产商也并不那么可恶了。然而，当我们居住在自己舒适的房屋之中的时候，我们也许应该想到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生活窘迫、居无定所。对此，脱离现实生活的诗人是无力改变的，但是，沉迷于现实中的我们是应该做点什么的，而不是纯粹的自己顾自己。那么，放弃生活就是绝望的、不负责任的一种表现。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不应该继续讴歌自杀或者死亡了。
   
    也许，世界在爱与宽容的理解和努力中，才是诗意的、不痛苦的。与其形而上地抽象地关心人类，不如形而下地具体地关心每个人每件小事。透过海子下面的几首诗，我们看到，海子通过诗歌说出了自己向往的那些实实在在的生活需求。然而，他对现实的不努力，我们至少不应该颂扬。
   
    1、房屋
   
    你在早上
    碰落的第一滴露水
    肯定和你的爱人有关
    你在中午饮马
    在一枝青桠下稍立片刻
    也和她有关
    你在暮色中
    坐在屋子里不动
    也是与她有关
    你不要不承认
   
    那泥沙相会那狂风奔走
    如巨蚁
    那雨天雨地哭得有情有义
    而爱情房屋温情地坐着
    遮蔽母亲也遮蔽孩子
   
    遮蔽你也遮蔽我
   
    【简要解读】海子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爱人，一所属于自己的“爱巢”，以便结束流浪的生活，在精神上有具体的归属。然而，海子却“两手空空”。他如果再多活几年，市场经济的文明成果和收入分配机制足以让一个普通高校教师这些简单的愿望得到实现。那时，他不会继续拿着大葱和黄瓜在昌平的街头痛苦流浪，而是在西餐厅内和自己的女朋友谈论诗歌，关心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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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重建家园
   
    在水上放弃智慧
    停止仰望长空
    为了生存你要流下屈辱的泪水
    来浇灌家乡平静的果园
   
    生存无须洞察
    大地自己呈现
    用幸福也用痛苦
    来重建家乡的屋顶
   
    放弃沉思和智慧
    如果不能带来麦粒
    请对诚实的大地
    保持缄默和你那幽暗的本性
   
    风吹炊烟
    果园就在我的身旁静静叫喊
    双手劳动
    慰藉心灵
   
    【简要解读】为什么海子要“放弃智慧”、“停止仰望长空”？因为人类文明越来越丰富，“生存无须洞察”、“大地自己呈现”，人们生存于大地之上，应该是通过“双手劳动”而“慰藉心灵”的；海子“流下屈辱的泪水”，是不幸的，是不应该的社会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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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简要解读】海子说出了常人的愿望：需要社会交往，不应该孤立自己，别人的幸福也是自己的幸福。诗人同样应该关心自然和社会，诗人同样希望自己拥有一所环境幽雅的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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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春天，十个海子
   
    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天，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在春天，野蛮而复仇的海子
    就剩这一个，最后一个
    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
    它们一半而于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于农业，他们自己繁殖
    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简要解读】这据说是海子自杀前的最后一首诗。在这里，诗人已经绝望。他神志清晰地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野蛮而悲伤的”，但是他还是决定“飞奔而去”。诗人歌唱光明，但现在却由于死亡的迷幻而“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以致“不能自拔”。他“热爱着乡村”，但是，它却是“空虚而寒冷的”，他甚至质疑“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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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知道了海子精神状态的来源以及具体的现实生活经历之后，也许，我们对海子诗歌的地位应该重新对待和评价，海子的自杀的确是野蛮的，至少对于其贫困的家庭来说，尤其是他的弟弟妹妹为了他读书而辍学。不知道海子是否知道阿多诺的这句话：“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也许，海子的自杀最大的意义是它仍在追问：我们需要一个怎样的文明和社会？诗歌究竟是神性的还是人性的？还有一个海子极其崇拜的诗人荷尔德林提出的老问题：“在一个贫乏的时代，诗人何为？”以及如何做到、如何可能“人诗意地居住在此大地上”？
   
(转自:http://blog.ifeng.com/article/2486504.html )

一休

海子是“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