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诗三首
天兔记
适合独处和静坐,适合大红袍和地下诗刊。
适合在封闭中想象风的爪牙刮伤树皮与脸。
适合无意义的审判或徒劳的观潮。
适合停课和停工。
适合微信,与老情人对话,与老友群聊。
适合裸体,挥汗如雨,做爱或意淫。
2013年第19号台风,热带气旋
关紧所有的窗户,将黑色的警告高高挂起。
一只兔子在心腔中蹦跳、忐忑,
折腾一夜,或几天,气闷、心虚,
我把秋天的愿望挤压在一把茶壶里,
茶壶里的风暴比飓风来得猛烈。
选择中秋月圆之后,盛大国庆之前,
长长的尾巴扫过乡村、城镇,总有不怕死的人
在路上开着灯去约会,或回家,
或密谋醒来能在沟壑里捡到丢弃的鞋。
为什么突然悲伤难言,不曾被弄污的玻璃
什么也看不清,加深的恐惧
在迷离中不断摇荡。现在,
中心距我65公里,然而谁是中心?
橙色台风和黄色暴雨继续生效,
难道就此一直坐下去,把黑夜坐穿?
假如明天一早,到处是吹倒或受伤的树木,
我又能扶起哪一枝?
假如街道成河流,我能泅渡过河?
假如如此,真的如此,
还不如抓着怪异的兔子,一起离去。
2013.9.23 00:30 时“天兔”袭击深圳
只有青草,东方不朽的青草
死后一百年,我诞生,未遇见最初的荷花、
半月塘帅旗,公、朴、方记藏书楼。
自然对于主人的六十一年仿佛是秋风。
患有痢疾、皮肤病,或许不曾发现的癌,
不能药到病除,未能赦免大地。
四合之院,聚集不死的青草,
摊在天空下任风雨勾勒黯淡的光阴。
从西门入,东门出,观察一只麻雀
从南屋掠至北屋,衔接午后的燥热沉寂。
曾命中注定,却不经意遭遇,立即下马,
山野侯府恩宠、色泽、荣光洗尽,
革命标语粉刷于墙,班驳簇新,
随着一条新辟的道路渐渐失去温度。
八抬大轿的日子远去,田园荒芜,
只有后山的风水林幸存,环抱枯坐的亭。
谁还会存朴,以忠厚培心?
面对源远流长的家谱,找不到一通鼓
擂响残败的荷花、冷落的柳。
只有青草,东方不朽的青草,永不被收割,
也未曾被播种,永恒地站立,
成为阔大的背景,留下一张张无须冲洗的照片。
我来过,我看见,我走了,仅此而已。
对立的急流、和谐的风一一光顾。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士已死,知无涯,
天国借尸还魂,大写的“湘”字迹潦草。
白玉堂、黄金堂、万年堂就不去了,
在门口顺便买几把晒干的青菜,
回去用沸水泡开,拌上最烈的辣椒,
慢慢咀嚼,在暴风眼中
一次次回忆青草的味道。
2013.9.15 过湖南双峰荷叶镇富厚堂
错过落草为寇的时代
细雨把大桥迤逦成模糊的眼睫,
被腰斩的嘉陵江,上游的鱼无法游荡至此。
我从下游蜿蜒而来,草街小镇
青草中被棒棒拄穿的石板整齐列阵,欢迎
山上的石头落下来,成为江滩的背景。
阻挡烈日或雨水的白布沿街支起,
繁华精致窗雕风韵尤存,
旧时的人家大多远去,进城或逃亡,
更深的山里人被安置于翻新的黑瓦之下,
静听喑哑的江声、满川的斜风。
一株苦瓜花开在巷子拐角,
狂吠的黄狗惊动废弃的大宅,
无家可归的人在梦醒后一次次回味重山重水,
土匪的后裔,错过落草为寇的时代,
因一株怒放的紫薇潸然泪下。
如果凋零的长街能够容纳一把二胡或唢呐,
激流的江水能茂盛一秋的水草,
一只鸬鹚能叼到一只鱼,
我愿做剪径的大王,侠肝义胆望秋风,
把半生留在棋至中盘散步的瞬间,
与白天、黑夜无关。
面对盲目的波浪:厌倦、空荡。
一个空洞的时间,
与无关有关,与谁来过有关。
2013。8。29 重庆草街
选自太阿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3e3db90102eew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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