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咬秋(外二章)
文/戴永成
天空的雾霭,尘世的浮躁,炎凉的世俗与沉浮的灵魂,堵满秋的胸口。
秋风刮着,却失去了往日横扫落叶的棱角。秋雨下着,却洗不醒城市的眼睛与灵魂。
一滴滴草色的血,在月光下迁徙流浪。一只只疲惫的蚂蚁,爬行于街道纵横的路口。
秋的家园,原本高天淡云,空旷神怡,却被黑烟覆盖与篡改。
谁是一匹野性的荒原狼,从草原深处跑出来,以狼的牙齿咬咬城市的血与秋的郁闷?
雨少了,城市枯燥。雨多了,下水堵了。楼高了,灵魂低了。
我相信这样的哲学:一滴雨能淹死一座城市,何况那些草与蚂蚁。我目睹这样的生存:一缕世俗能掐死一颗灵魂,何况那些野花野草的骨头。
咬咬城市的下水道,那是城市生存的脉管。阳光穿不透的地方,会搁浅水的脚印。
咬咬夜晚的霓虹灯,灯光与影子,肉体与灵魂,交易着被夜色与纸币包裹的秘密。
咬咬楼群的脚手架,草根与脚印,草色的血染红朝阳,飞翔的脚印踏碎夕阳的梦。
咬咬都市的菜市场,白菜、土豆与萝卜进城,一种泥土的呼吸,让灵魂青翠欲滴。
家园秋了,一边是世俗浮躁的城市,一边是宁静收割的村庄。
诗人,以荒原狼的方式生存,在城市与村庄的夹缝中生存,听到城市滴血与村庄贫血的声音。一种野性的狼嗥,只能对月倾诉,无奈地叹息回归宁静的大地。
把诗歌交给荒原狼,让狼咬咬诗歌的质感与穿透力,然后用诗歌的牙齿咬咬潮湿的秋魂。
啃啃秋
啃秋,是一种习俗。立秋了,那些农人啃秋啃得豪放、粗犷与敞亮,啃得土的掉渣。
树荫下,瓜棚里,农人三五成群,席地而坐,抱着红瓤西瓜啃,抱着绿瓤香瓜啃,抱着金黄黄的玉米棒子啃。啃啃秋,啃着一种高过田埂的丰收喜悦,啃着一种咔咔拔节的日子。
农人每啃一口秋,都能啃出草色的血与禾下的汗,还有深入泥土的盐。
如今啃秋,与往年啃秋的滋味感觉不同了。秋,还是那个秋。村,还是那个村。篱笆墙,还是那个篱笆墙。可如今的村妹子也与时俱进,时髦得不比城里姑娘差。
啃啃红瓤西瓜里的如月心事,啃啃绿瓤香瓜里的瓜地情歌,啃啃玉米棒子上的温柔眼神,啃啃红高粱地里的甜甜心语。啃秋,与村妹子的爱情有关。
村庄秋了,是镰刀最忙的季节。村妹子手中那把镰,不光收割谷子、大豆和高粱,还收割野花飘香的民歌与乳房隆起的诱惑。村妹子用手搂着秋,用嘴啃着秋,用身盼着秋,用心恋着秋。
啃啃秋的滋味,村妹子体会最深。苦苦的甜,甜甜的酸。那滋味藏在西瓜瓤里的是一粒籽,藏在岁月里的是一颗心。
庄稼院里的秋,被村妈妈与村妹子啃得有滋有味,就像石碾啃着玉米棒子的味,就像卤水啃着白嫩豆腐的味,就像婴儿啃着妈妈乳汁的味。
农人一生爱啃秋,越啃越爱厚重的泥土与高过田埂的庄稼。乡下女人一世爱啃秋,越啃越爱黏豆包、大碴粥与杀猪菜,还有瓜棚下的私语、炉膛的灶火和飘着炊烟的日子。
嚼嚼秋
秋,需要咀嚼。以牛的方式嚼嚼秋,反复地嚼嚼。
嚼嚼村庄与庄稼,嚼嚼农事与农谚,嚼嚼乡下的日子。
日子如逝水,潺潺地流走,就像那天空的炊烟,瞬间飘得无影无踪。
从咀嚼一棵草出发,抵达村庄深处。只有细细品味,才能寻找到村庄宁静的感觉。
嚼嚼一滴滴草色的血,那些流浪的血,染红城市屋檐下的月光,在高空脚手架上飞翔脚印。跫音花开,写下“打工”这个沧桑的词,只为让自己的村庄与家的血肉丰满起来。
秋雁南归,一种思恋诱惑着那些草。每咀嚼一口秋,都能嚼出故乡炊烟的味道。归心似箭,家是路标,秋是祈盼。
嚼嚼一片片红叶的红,那些舞蹈的红,是村庄一秋最美的风景。红叶飘逸,如一封封情书,挂在枝头上,藏在月光里。把如月心事寄给远方的恋人,守候秋日归来。
嚼嚼红叶,恬静地品味月光,村妹子才能找到先苦后甜的感觉。甜蜜的日子,被村妹子反刍成水草一样嫩绿与红叶一样火红,足够美了村妹子一生的爱情。
嚼嚼一缕缕放飞的炊烟,那些炊烟是母亲用灶膛的火捂暖的思念,飘向远方,飘给月光下迁徙的儿女。
秋了,天凉了。母亲的心事重了。春天送儿走,秋天盼儿归,一种牵挂藏在月光里。嚼嚼月光,便嚼出了土得掉渣的乡音与母亲的泪水。反刍母爱的日子,足够营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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