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光明
在90后女诗人简杺的诗中,糖果、兔子、猫咪、模糊、公主、苹果、王子、萝卜、蜜蜂、薰衣草、嘟嘟肚、嘟嘟脸(注:简杺本人即是婴儿肥的嘟嘟脸女生)等等,这些带有童话色彩的意象几乎随处可见。非常明显,90后女诗人简杺,是一个童话诗人。
童话于我,于我的童年是一个非常陌生的概念。只有上了中学后,才在语文课本上读到有限的几篇安徒生童话,而那之前我还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童话。童话诗,我更是习诗以后,第一次读了顾城的诗我才知道有童话诗这种体裁。尽管我的童年糟糕透顶,除了想吃肉还是想吃肉,终归还有那么一点点被贫穷活生生按骨子里,埋藏起来的几分孩童的天性存在着。因此,对于一些优秀的童话、童话诗我骨子里的那几分被埋藏起来的孩童的天性总能被及时唤醒。我也因此,常常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第一次在简杺的新浪博客上读到简杺的童话诗,我就激动得立马发纸条告诉她:读到她的诗有一种第一次读到顾城的那种感动,谢谢她写了这么美好、这么纯真的童话诗。简杺的诗歌简单、纯洁、天真,到不可复加的地步,不带有一丝一毫的做作。我长时间地持续阅读过简杺的诗,长期以来读简杺的诗我几乎从未感觉到她是在写诗。读简杺的诗,我一直感觉她是在自言自语、傻傻地咿呀说着的呓语,而我作为读者只是一个旁观的人,看似一切与我无关,实际我早已涕泪横流,就像张执浩于“高原上的野花”。不过,我涕泪横流不是想“以此表达我真的愿意做一个披头散发的老父亲”,而是想表达我作为读者,作为路边的人,对她那种纯真无邪的天性的深深动容与羡慕。有时候,我也会感觉到简杺是在做游戏,和小兔子做游戏,和小蜜蜂做游戏,和站在一旁被打动的路人(读者)做游戏。
简杺是那样的简单,简杺的童年是那样的简单,简杺的童话是那样简单,全都简简单单地融入到了她的童话诗中了。与诗坛大部分90后诗人身上那份超越年龄的成熟、稳重、老道恰恰相反,90后诗人简杺身上的那份那份低于年龄简单、纯洁、天真读来简直叫人难以相信。我在早期读到她的一首《橡皮擦》,至今难忘:
妈妈,我想要块橡皮擦
像它擦掉写错的字一样
我希望,她能帮我擦掉
我不小心犯过的错以及
那些不愿去回想的记忆
读完她的这首诗时,我当时最先想到的是找一块强力胶来,把这首诗永久的粘贴在我的记忆中。其次,才是想要一块和她一样想要的那块橡皮擦。而事实证明,不用强力胶我就能记住这首诗,我也因此误了要“橡皮擦”的时机,我至今也没能得到。能读到这样的诗,是幸福的,是享受的。尽管我已不是小男孩,我只是一个叶赛宁式无家可归街头浪子,说得难听一点儿,就是一条流浪狗(我曾在一首写给赵应的《北方阿尔》中我曾以流浪狗自喻:两条流浪狗,在流浪狗酒吧相遇了/人模狗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我的童年是糟糕透顶的,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家里穷,小孩子最馋想吃肉,而家里又没有。除了每天母亲做饭时,准时坐在小凳上等母亲炒菜煎油(猪油)吃煎得黑糊糊的油渣之外,还会偷偷摸到河里捉螃蟹生来吃螃蟹的脚。甚至生吃过泥鳅,发现实在腥味太重最后才作罢。如此等等,不忍提及。如果不是读到简杺的童话诗,我的童年记忆也许会一辈子沉浸在辛酸的苦海里。请允许我再次带着繁复心情,回顾简杺这首让我摆脱童年记忆苦海的童话诗,《小时候,长大了》:
小时候,指着天上的圆圆月亮
妈妈说,我的小耳朵会被割掉
小时候,说谎时脸会微微泛红
妈妈说,会被大灰狼吃掉逃不了
小时候,在家里撑新买的公主伞
妈妈说,会变成小矮人再也长不高
长大了,你未告诉我阳光的味道
也没说水蓝色是不是也莞尔动听
这首前面美好,结尾略带忧伤的童话诗里面,每一个大人唬小孩的谎言。我都知道,我小时候也是被大人这么唬过来的。一诗惊醒梦中人。这首诗让我突然发现,原来我的童年似乎不那么糟糕了。简杺童年遭遇的美丽谎言,我也是听着长大的。为什么我就老记得苦难的,把自己的童年记忆泡在一片苦海里,而完全忽略一些愉快的童年经历呢?再说,又有什么样的恶劣环境有能力完全扼杀孩子的童年。我还是要再次感谢简杺,是她的这首诗把让我从长久以来的童年记忆苦海给拉上了海岸。说到这里,我想提及一件题外事:今年端午,我的老师从北京回乡,特意赠送我一本关于故乡的书,那是浙江一位接近隐士的花农所著,他写出了许许多多被人们忽视的贫穷故乡美好的一面。至此,我也完全明白我老师的良苦用心,她是想让我多发现生活中的美好,是想让我不因家境贫穷而沉禁在苦海之中。
从《小时候,长大了》开始,简杺就已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童年已过。到了“我不小心把糖果果城堡弄丢了/我又想到她,却已没有甜喷喷”(《城事》),她就意识到童年再也回不去。但简杺仍旧要童年,活在自己地童话世界里,于时间自己是无能为力,那么借助小猫咪如何呢?“小猫咪开始拔时针,往回拔/我眼巴巴地,好紧张,要拔回/我的童年啊。”(《时光书》),这样的隐含思想略带忧伤的句子,在简杺的诗中随处可见。简杺在努力找回自己的童年,保住自己梦寐的童话世界。在简杺看来:“童话,哪怕忧伤也是美丽的”(《一尾鱼》)。面对这样一个长着婴儿肥嘟嘟脸,写着童话诗,执着于简单、纯洁、天真的本性,为自己的童话王国欢呼的简杺,我们没有理由不被她深深感动,没有理由不为她虔诚祝福。
读简杺的诗,我最容易联想到的一首诗是张执浩的《糖纸》。我总感觉简杺就是糖纸背面的小女孩,就是张执浩笔下吃糖的小女孩。“她的甜蜜,是全人类的甜蜜,她的幸福,是对一切美,一切劳动的总结”(套用张执浩诗句)。没想到,我此前的胡思乱想歪打正着。事情真的如此,这个爱糖果的诗人简杺,她爱糖果,自己甜蜜可了不算,她才没那么容易满足。她爱糖果,她希望她的甜蜜是“全人类的甜蜜”爱的甜蜜,全人类跟着她一起甜蜜。试着看看这一首《糖果简杺》:
如果世界上所有的幸福都可以凝结成
幸福。我想
成为最富有的糖业大亨
酿出最甜最甜的
蜜来,甜得
足以融化掉一万颗最冷酷的心。
读完这首诗,我笑了,笑得很开心。因为之前有人曾跟我说,童话诗人差不多都是自恋狂。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那人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是因为童话诗人顾城袭妻自杀,疯狂残忍几近病态。还是因为他认为童话诗写作上只与想象有关,思想上只与纯真有关。除此之外,在无其他。这首童话诗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他不仅仅写作上靠想象,思想上靠纯真,实际上这首童话诗在思想上还承担起来了一种难能可贵的济世情怀!
在我读到的简杺的诗中,一首题为《左邻》的很怪,一直让我很诧异。这与她所有诗歌风格不同,带有一种沉痛感在里。这是我们的简杺写的吗?系统地阅读完简杺的诗,特别是《糖果简杺》之内的诗之后,我终于找到有了答案。有多少美好的事物存在,就有多少对你的并不美好对立着存在。简杺的诗里的童话境界如此美好的一面,生活中自然而然也就有了并不美好的一面。全诗并不很长,引用两个段落如下:
她28岁。有一个两岁的
儿子。聋哑。丈夫死在煤井里了
就是在今年夏天
我碰到她时,正好她拉梅。勒出血横的肩膀
她酾过垫布条,全身倾斜成锐角
那个小男孩就在车上乘坐着,狁手指
……
我不忍心继续读下去。童话诗人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的确实一种悲凉、沉痛……我不知道这一场面对简杺的心理损伤有多大。我只希望不管现实如何,简杺都要保持住自己那颗独一无二的童心。童话诗人简杺应该有济世情怀,更应该保住自己“糖果果城堡”,不要一不小心连“门票”也弄丢了!这些悲凉、沉痛的诗歌,还是交给光明这样的满脸愁大苦深从小在苦海里泡大的孩子来解决就好。简杺,最新该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糖果里的童话天堂里的王,自己给自己当王。
简杺的诗在形式上有一个特点不可忽视,简杺喜欢像孩子一样把诗句写得整整齐齐的。其实这样写很好,很有孩子的天性。但在有的时候它会给读者带来阅读障碍,让读者第一眼看到就会产生本能的排斥感,简杺是否可以认真考虑一下这其中的利与毙呢?
简杺的童话诗,可以说幻想的终极的诗歌。作为读者,读简杺的童话诗实在是一种享受,这种享受来自我们的心灵正在接受潜移默化的净化。
2013年10月31日晚,至次日凌晨,匆匆草就,有待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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