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征珂 于 2013-11-15 22:37 编辑
周冬梅的诗,选自《北京文艺网》
《烟》
想你,是最低的燃点
吻你,是最固定的姿势
十指,已经有两根属于你
不够呵,不够
嘴唇是你的,牙齿是你的
心是你的,肺是你的
呼吸是你的,爱是你的
不够,还是不够
灰烬是你的,青春是你的,健康是你的
生命是你的,诗歌是你的
只要我有的,你通通拿去,没有的
明天长出来,给你
我只要你给我
尼古丁,焦油,烟雾
快乐,疾病,巨毒
因为我已无药可救
《以一个梨子的形式存在》
梨花的美,我不敢肯定。是形而上学的,
抽象的,没有危险的
梨花的笑,我不敢保证。是发自内心的
纯洁的,不带一把小刀的
为了爱情不过早地死去
我把泪藏在泪里,把伤疤结在伤疤上
然后以一个梨的形式存在
也许酸涩。也许硬邦邦的
请原谅,我一生就这么点脾气
《晒谷子》
一粒粒心事饱满的谷子
躺在晒场
像一个个忧伤的汉字
在排列母亲,心酸的诗行
字或者词,句或者标点
都经得起写诗的麻雀
推。敲。啄。磨。
弯腰,屈膝,鞠躬,叩首
这些重复的动词
指挥了母亲一生
可以说,这一生
母亲的汗水和泪水
比谷子的产量还高
无论怎么吹糠
见不到五斗米
无论怎么拔节
我也从没见过母亲超过
100厘米高的幸福
当谷子摊开身体
任凭风吹雨打
母亲也彻底释怀
一粒米香盛开在炊烟里
是她今生最大的奢望
生前,给稻谷俯首称臣
死后,稻谷,还会踩在她的身上
踩进她的骨头缝里
长出一点细小的,卑微的
狭窄的硬硬的东西
这些硬东西
是她这辈子不可触摸的伤
《稻谷,我恨你》
说实话,我不止一次看见
母亲在你面前,卑躬屈膝
灵魂,低到了尘埃里
特别是你以秧苗的名义
插足母亲的生活时
水里的皱纹,便一圈一圈地
长到了她的脸上
稻高不过三尺,稗高一丈
母亲的汗水和泪水,终日在你们中间周旋
串成干瘪的诗行
一鞠躬,三叩首
行大礼后
母亲终于获得了
一粒米的幸福
空虚,干瘪
母亲,苦
饱满,成熟
母亲,苦
当我把你打落牙齿
和着血吞的时候
我突然发现,你也好苦
只是不愿说出
你和母亲
是一种苦,酿造另一种苦
《母亲是个诗人》
没事的时候,母亲喜欢铺开
大地这张稿纸写诗
写春暖花开
写炊烟掐不断的情感
写田埂踩不弯的思念
写着写着,玉米走成了七律或绝句
南瓜花形而上学
苦瓜越来越现实主义
红薯充当标点符号
麻雀踩着韵脚
写着写着
一首诗,被打磨得比镰刀还亮
写着写着
锄头成了母亲手里的笔
要么深入,要么浅出
写着写着,一首诗就老了
半截在外面,半截在土里
像极了一棵庄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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