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左手写的病诗（组诗）

胡有琪

病床上左手写的病诗（组诗）

文/胡有琪


注：余10月18日中风，右边半身不遂，20日入住市中心医院。住院期间，对诗仍是痴心不改，以诗当杖，用诗量路。同时，以诗当药，用诗抗病，向命运挑战。至11月15日，左手写出真实疼痛的“疼痛诗歌”数首，记之。


代号62


这里  圣人是一个代号
贫民  也是一个代号
我们统称为病人
医生统称代号
名和姓成为烟云
金钱  爱情和地位并不重要

这里  日常生活都是代号行动
62号吃药
62号输液
62号量血压
62号感冒
有亲朋来  62号见客
没有人来  62号独自哭笑
活  是代号活着
死  是代号死去

听到喊62号
我象士兵立即回答  到
我知道  我是一个病人
我多么希望取掉代号

我不是诅咒别人生病
我希望代号永久成为代号
走出医院
是我最现实的目标
我是62号
我不是62号


2013年10月23日


通话


喂  你在干啥
喂  我在解手
喂  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  他妈的一个字  爽

我在解手
真的超爽  感觉幸福简单
吃的粮食还能拉成屎
这对半瘫的人就象中了大奖

喂  你要多拉屎少写诗
哈哈  我是拉屎写诗两不误
我现在真的是拉屎诗人
一解了手  我就想对着裤档唱歌


2013年10月27日


我又成了战士


当兵几十年了
如今我又成战士

病床就是我的战场
输液瓶就是我的武器
我是病人  我是孤军作战的战士
瞄准敌人  我拚命守护阵地

毛泽东的兵法对我来说是隔靴搔痒
敌进  我不能退
我要拒敌于灵魂之外
歼敌于血泊之中

成不了将军
但我不想成为败军之士
这场战争注定你死我活
最后走出来的  是谁


2013年10月29日


苦难


我要把世上的苦难  不幸
熬成一帖中药
一
饮
而
尽

然后  开成一朵微笑
独立悬壶济世


2013年10月30日6时40分


致文波


注：文波：冉文波，战友。住院期间，文波一天一个电话，实为最佳疗病的良药。


你是我前世今生的一味药

一百零七味药都已齐全
就差你一味
如今我已配齐
我将设鼎炼丹

你我不能心存杂念头
否则  炼的丹会药力大减
会叫友谊失去神奇
我们会后悔这多世的修炼

我已打开天门
容纳万事万物
就等你自投炉火
我将用精气神三昧真火炼你

那一粒金丹已指日可待


2013年10月31日


盲人眼里有太阳


都说他们是盲人
在黑暗中行走
但我从他们的言语中听见了蚂蚁的歌声
从他们的眼中看见了太阳在微笑

我本想送他们一些慈悲
他们反而馈赠我一座大山
我本想在他们的心田种上一片绿草
他们却以不幸当船  早已绽开红莲朵朵

在盲人按摩所
我被一群盲人扫盲  打通七筋八脉
走出来后  我的诗歌连打三个响鼻
盲人很正常  这世界有点感冒


2013年11月3日


病友


一个病室
同病  同命  同运
不同的身份
却有共同的心愿
向病魔射击

你献出心中的微笑
我端上驱寒的温暖
友谊是最好的药片
你送我一片
我还你一瓶

谁出院后  仍留下牵挂
你如今也好了吗


2013年11月4日


病室


呆久了
不是病人  也是病人
只是病重病轻
我甚至怀疑
我是病人
医生也是病人
护士也是病人
我们都需要医治
医治缺乏爱的灵魂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
今天来了一个重症病人
核磁  CT都查不出病因
医生束手无策  护士面面相觑
最后不约而同问我
我说  先输他一瓶真善美
再喂他一粒还魂丹
他的命就保住了
果不其然  他醒了
说  他娘在阴间想他  喊他

这无形提高了我的威望
在病室中
我成了良医
医生成了病人
我常常给医生号脉  开药

我常常自问
我是病人吗
谁是病人
到底谁该吃药


2013年11月11日


老刘


老刘是我病友
尽管我只知道他的姓

我们是同日进院
又都是脑梗塞  中风的半边美人
走路都是一癫一拐
所以  同病相怜
每天都要问同样的话
今天好些了吗
然后  就是感叹
人穷  还得这老爷病
饭来张口  穿衣却无法伸手
老刘更是愤愤不平
这病  应该贪官得
他们吸的血多  更应该脑梗塞

明天  老刘就要出院了
他的病不是好了
是没有钱了
他是农合保  医疗费只能报销一半
另一半  他无处可报
所以  路再平坦
在他眼里  也是坎坷的路

他比我大一岁  都当过兵
我暗地希望
他出院后能少走一些高低不平的路
今后的路  他的脚印能够走得踏踏实实
我们如果有缘相见
还能象战士一样走正步  迈大步
喊出响亮的口号


2013年11月11日


高血压


我们都是顺民
再委屈的火也憋在血液里
脸上是灿烂的笑
象向日葵
久而久之
也挣了一顶帽子
或者说  是一顶高帽
叫高血压

医生却不恭维它
而是一再警告
高血压和心脏病沾亲带故
一病发威  二病相连
而且脑溢血  脑梗塞都是潜伏敌人
搞不好  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谁叫你啥子不当
却当上高血压

我明白  这辈子只能当顺民
头上有了紧箍咒
我必须吃药  由药牵着鼻子走
如果造反
高血压就要造我的反
我只能盯着高血压哭或者笑
低姿态  一低再低
看它专制到何时


2013年11月13日


照镜子


一月未照镜子
今天对面  我立马原形毕露
左边  头发仍是挺拔的松树
右边  却是一地无威的枯草

照出一个真实的胡有琪  赤裸的我
我便不再藏着  掖着
我一半是人  一半是妖
半身得道  半身成魔
你看我也用不着躲躲闪闪
说我这好  那也好
就是不说后面的话

朋友  不要用假话灌我
不要用套话蒙我
有镜子为戒
我知道  镜子里的我不是哈哈镜里的我

我在照镜子
你知道吗  我照出了我
照出了肉身丑陋的我
照出了灵魂无垢的我
照出了不说假话的我
面对镜子  我照
我反复认真的照


2013年11月13日


诗人之碑


在这里埋葬着一位诗人
碑上刻着
诗人之碑

翻遍十八层地狱
却不见他的影踪

庄严宝相的地藏王菩萨
难得一笑
他已修炼圆满
地狱载不起诗人的灵魂
天堂里  他的诗歌飞翔


2013年10月26日2时12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