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尹宏灯 于 2013-11-20 09:52 编辑
捕捉底层生活的摄影师
——读李明亮诗集《裸睡的民工》 文/尹宏灯
近日,收到诗人李明亮从浙江台州寄来的诗集《裸睡的民工》(注:诗集入选中国作协、中华文学基金会2012年度“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大致读完,便有了提笔写些文字的冲动;这种冲动,当然源自于诗人作品带给我的震撼和穿透力,就像是欣赏完一部部带着发黄底色的照片,让同是诗歌写作者的我,产生诸多对诗歌创作的思考和感悟。 早在2009年3月,因台州当地的文学季刊《东部》推出他的一个诗专辑,我写了篇《我眼中的李明亮》的随笔小文,对李明亮的部分作品有过肤浅的评论(或者说解读)。而此次通读完该诗集,对李明亮的作品有了更全面、更深入的了解和认知。 诗集《裸睡的民工》记录了李明亮在深圳4年(1999年至2003年)及浙江6年(2003年至2009年)的纪实性诗歌作品。正如原《诗刊》、《星星》主编叶延滨先生在序言中所说,李明亮的诗歌在相当程度上给读者展示了底层劳动者的生存状态,这些来自本土的资源带给诗坛许多鲜活的信息。这当中提到的“相当程度”,我更想用一个相对直观的词句来描述,李明亮就是一个捕捉底层生活的摄影师,将其个人细腻的情感和生活阅历以及周边人群的点点印迹,借助诗歌这部单反相机的大光圈及红圈镜头,客观真实地记录下来了。而这种真实的记录,让我又想起另一个词:原生态写作。 在2013年江西省谷雨诗会上,我曾以与会主题写过题为《浅谈后乡村时代的诗歌写作》的诗歌随笔文章。文章提到,在诗歌的创作风格上,我以为应该朝向精练、干净、朴素化诗歌写作,即“原生态”的创作风格。语言不需要华丽,甚至可以带些“山野”之味;通过朴素化的写作语言,记录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突现文字所内显的张力,如果表现出刻意装扮和修饰,则会削弱其内在的力量。而李明亮的绝大部分诗歌作品,正是一种“原生态”的白描手法,通过自身真实情感的切入,让其诗歌文本彰显出 “真”、“善”的力量。 在真善的背景之下,李明亮用自己的镜头首先捕捉自己的内心,捕捉自己生活瞬间的点滴,这种点滴,时而直接滴中人的心脏,时而直抵人内心的灵魂。他在诗歌《摸黑扫地》中这样描述,“我还要到屋后的小院子里/摸着黑,仔细扫一遍//扫完之后,我还要把衣服洗了/在院子里晾着/即使风把它吹下来,落在地上/也还是那样干干净净”;通过对生活的细节进行放大式的摄影,瞬间将原本豪无诗意且单调、枯燥的生活变得生动起来,并迅速升华为灵魂深处剔透的光芒。在诗歌《蛇皮袋》中,诗人似乎在向人述说自己被驱赶的命运,“我只是被赶到城里的/一株庄稼”;但在诗歌《自行车》中,诗人把自己对命运的抗争进行“打气”。他这样写到,“有时我感觉自己/就是一辆自行车//为了能走得更远/不得不憋足了气。”这种略带有些调侃的叙述,让人读到了诗人内心的一种执著;这种执著,就是一种品性的坚持,一种积极的处世观,在警示自己和旁人,无论对于生活或者诗歌而言,都必须“憋足了气”,一直勇敢地走下去。 在对自己生活提炼的同时,诗人在随时抓拍底层小人物的生活。如《裸睡的民工》、《赶夜路的乞丐》、《提早返乡的民工》、《披棉被买票的民工》、《路灯下卖菜的女人》、《纪事:一个农民工的意外死亡》、《寻人启事》、《清晨喝啤酒的人》、《人力车夫》、《在一级公路上拾垃圾的人》、《折断骨头的人》、《做针线的打工仔》等作品,逐一向读者展示生动的底层人群的写实图画;这些图画,无不在触动世人的目光和神经。而我要说的是,这种记录是有价值和意义的,在祖国成长过程中,我们必须正视这种发展的疼痛和苦难,这也是文学写作者应有的高度和责任。在诗歌《裸睡的民工》中,诗人写到,“裸露/与性无关/只是让汗水/能够四处逃遁//一个被称作民工的男人/一张草席说出了他的所有秘密”。民工在高强度劳作之后短暂歇息的裸露是自然的、纯粹的,而诗人用诗句“铺开一张草席”,将这种底层生活的影像直抵到本质,作者内心的“善”与“真”也被同时铺开,让读者在这段文字面前长时间的回味和思索。值得一提且令人欣喜的是,在捕捉的过程中,诗人有时还将这种真实记录推到一种温暖的底色,让读者看到昏暗下的光亮,“昏黄的光影里/女人一边用目光招呼着稀落的路人/一边将菜/一个一个码得更加齐整//摇晃着的竹背篓里/孩子早已睡熟//清凉的风,正轻轻地吹”(引自诗歌《路灯下卖菜的女人》)。 在诸多文学作品中,亲情和故乡是永恒的写作主题,同样也是李明亮适时捕捉的缩影。作品《凌晨两点的故乡》中,诗人这样写到,“深夜的雪地里/一个来自千里之外的游子/向故乡的心脏,向出生时的茅屋/挪动渐渐发热的身体//灯亮了,看见老屋的灯亮了/我还看见/泥墙外有个打着手电的黑影//我知道,那不是别人/只会是/我的母亲。”作品通过寥寥几笔的素描,展现出一幅何等充满诗意而温暖的画卷;在画卷的背后,是一种亲情的真挚和大爱,是我们每一个人向往的精神圣地。类似的作品还有很多,如《父母》、《母亲》、《父亲一个人住在医院》、《奶奶》、《妈,我回来了》、《奶奶去世那天我不在家》等等,像一封封唠家常的家信,让读者共鸣和感怀。而写到故乡时,诗人仍不惜笔墨,诗歌《出生地:塘埂》是诗集中最长的一首,诗歌分四个章节对故乡进行了描述和怀念,在章节尾时读到,“我的出生地——塘埂/总有一天,我会把我的骨头交给你收留”,会让读者的眼眶瞬间湿润,这种情感自然的流露,是不需要任何华丽的词藻来修饰的。 诗集中,诗人还将触点触摸到“野扁豆”、“旧茶杯”、“老鼠”、“辣椒”、“房东家的小狗”、“乳鸽”、“鱼的眼睛”、“街头的猴子”等一些实物载体,“他把脑袋和身子/在我的腿上使劲地擦使劲地蹭/并倒在我脚前的地上/四脚朝天翻来覆去打滚/一边啾啾嘤嘤地叫着/像个撒娇的幼儿//此时,我总会想起/我那远在千里之外/乡下年幼的儿子”(引自《房东家的小狗》),这种将真实的生活通过虚实的素描,让视觉达到另一种高度,让人百感交集。 整本诗集《裸睡的民工》读完后,我看到了一个真实而坚定的诗歌写作者;诗人这种执著的真实,让人生出敬畏。在这个浮躁的年代,一个人在漂泊打拼中仍坚持文学创作已实属不易,而坚持本真写作,更是一种品德的修炼。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诗人作品在始终坚持“真”和“善”的背后,总有一种隐性的 “美”在释放,这种美,有时是疼痛的,有时是温暖的,这就是诗歌所迸发的力量和意义。 在一篇《漂泊者的精神诉求——走近作家李明亮》的访谈录中,李明亮说,“我一直认为,真实的、自然的作品,才是最有生命力的,只有最本真的东西才能触动最柔软的内心。我的写作,总是在遵从我的内心”。祝福诗人朝这条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2013年11月19日定稿于赣州
李明亮简介: 李明亮,男,生于1973年,安徽省宣城市人。曾为乡村教师,1999年南下深圳打工,2003年漂泊到浙江台州。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文学院首个外来务工者签约作家。曾获《星星》诗刊全国首届农民工诗歌大奖赛一等奖、台州市第三届青年文学之星奖等多个奖项,当选“2008~2009年度台州最具影响力青年人物”。李明亮诗集《裸睡的民工》为浙江省作家协会2009年度签约作品,列入浙江省现实主义文学精品工程,并入选中国作协、中华文学基金会2012年度“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作家出版社,2012年1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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