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杰|诗三首
烧荒的人已经离开……
转过外环,就看见大片的空地
和缓慢活过来的那一小片水
水边,一排弱弱的芦苇顺着风
离开人声,就松弛下来
我们随身携带着赞美、热爱和火种
如黑白分明的棋子一一就位,再插上
音乐的翅膀,内心沉静而辽阔、秩序而安宁
——这个不好不坏的天气
就是我们的《圣经》
烧荒的人已经离开,只把残余的现场
留给空旷的寂静,慢慢后退……
我能想象他的痛快——
潇洒得头都不回,也说不定!
从一处处胡茬似的根部,仔细辨认:
这曾是玉米,那曾是高粱
总之,都是我们的血脉和父辈
可如今,草木灰是它们共同的归宿
正如大地,是万物永久的眠床……
“来支烟!”我说出人类的第一句语言
“不能杀人,就放一把火吧!”
——这是第二句。
那么甜……
仿佛一切都满满当当而又疏朗有致
这大地,是视野中少见的极品
无须点缀、修补、再度创造
仿佛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软的、甜的
需要拱起双手,顺着风,逆着风
微笑着,小心呵护
仿佛如此廓大的雪野中,我是多余的
贪恋空气、音乐、微微的斜阳和风
不是妄自菲薄,也不高深莫测
我的确是多余的——
这么多年,在敦厚的黑土地
我多余地占用着:房屋、时间、粮食、
布匹、盐、水和香料……
想不起归途
卞之琳说:伸向黄昏去的路,像一段灰心
这意象诡谲、伤感,适用于深秋
在初春,我只说:一切,都那么甜……
站在田野上
还不能称之为田野,这辽阔的荒芜
等待填补。我的心空寂而无望
仿佛有什么,被我前后丢了不只一次
阳光的万箭穿心哦——
像水边的芦苇,需要慢慢还阳
人们走出家门,还在奔赴的路上
上下翻飞的鸟雀,成为当然的主角
在枯草间,撒欢儿、鸣叫、娶妻生子
欢欢喜喜地,重筑爱巢……
春天来了!这一年一次的庆典
全民性的狂欢,没有羞愧和悔过可言
就坦然,就放纵,就摊开双手
接纳或者拥抱
又多了一圈年轮——
如果我是植物,这不是罪!
每一次雕刻,都是我荣耀的盛年
仿佛旷野中静默的一棵白桦
我用四面八方的眼睛,注视并铭记
来不及感激
选自宋晓杰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d5ae8edc0101tgvv.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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