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好天气让人着迷》
这样的好天气让人着迷
让人怀揣鹿酒嘴里扑腾出紫燕
情不自禁涌出沉封的庭院
兴奋的紫燕,布满天空
花像鸟一样结群翻飞
在层层梯田似的坡地、山岗
次第开满三月、四月
她们一天换一件花衣
我在这寒冷的冬夜，温着火炉
望向窗外飘舞的雪，想起故乡的春天
那些穿着裙裾的蝴蝶
她们正展开翅膀
《今夜，我借你竹影半墙》
今夜，我借你竹影半墙
今夜，我借你雪白羔羊
今夜，你只管温酒
只管把火拨旺
拨出肉香
《恭喜他们》
恭喜他们
这些排队进停尸房的肉体
恭喜他们
这些从火葬场出来的肉体
恭喜他们
现在就不再吃药不再打针
原谅蚂蚁
动作缓慢,搬山一样
搬动你们
搬痛了吧，你们从骨头缝流出泪水
如搬动那些石头
《风突然就大了起来》
好天气正在头顶盘旋
一只鸟飞过
另一只鸟飞过
前面那只短尾巴绿裙子
后面那只蓝眼睛小嘴唇
两只鸟一前一后
飞时没注意到桥边有枪口在瞄准
河水还来不及起风浪
风突然就大了起来
《火车站》
你手里捋紧细细的线
____那两根平行的铁轨
放飞线上的风筝
____那鸣叫着远去又像蜈蚣
有着腹脚的列车
黄昏。山顶覆满白雪
你站在风雪里，目送所有的风筝
回到饮烟升起的天堂
拴好栅栏
扣紧纽扣
《后来》
山寺的佛像坍塌
山寺的书生走失
他坐过的蒲团
化作狐狸
他挂在木质板壁上的那幅画
被狐狸叼跑
蒿草失了魂似的
跳跃、窜动
再后来的事，奶奶没有说，
奶奶在有月光的庭院，睡着了
她睡着的样子，多像那只炕头上
倦极了打盹的狐狸犬
《山顶上的小榕树》
是谁，把一棵小榕树
种植在了目光触及不到的绝顶
千百只鸟，飞进飞出
鸣叫着：雪和幸福
没有足够的靴子
能够攀登
《仿佛》
仿佛，鸟道上大群奔跑的梅花鹿
在岩石的体内，荡过去
雪刚刚融化的表情
陡壁上负重的马，驮着冬天的骨头
跳进暮乌鸦绝唱的
嘴里
《老屋的青草们》
以前不是这样。老屋的青草们
不会这样闲逸舒畅，这样忧郁或疯狂
那时它们只依附竹篱，步子谨慎
呼吸都是捂着的
稍有异动，母亲就会掐断它们
甚至连根拨起，六十年代
母亲煮熟它们，填充饥饿的胃
现在不太一样，它们从竹篱
伸出爪子，慢慢占领庭院
又迅速向台阶、檐口割据
并爬上土墙，在瓦椤上举起
它们的手掌，像欢呼像歌唱
自从母亲去世，老屋荒凉
铁马鞭草野苋齿菜猪必拱山葛藤
就随便在这个家进进去去
俨然母亲放敞的家禽
《寂寞的兽》
长时间蹲伏沼泽
黑色藤蔓覆满白霜
峭壁埋着刀劈斧削闪落的火种
青苔下埋着啮草动物的绝望
绝地,站起寂寞的兽
从黎明到黄昏,从沼泽到湖泊
嘴里吐出月亮
《暮色的草原》
他探出身子,手指弯曲
成弹弓状,正好窗外有鸟飞过
那只夕阳的大鸟,并不慌张
暮色的草原
高岗走动毛色斑驳的狼
嗥声传得很远,很响亮
他坐下来,擦拭玻窗
擦拭辽阔的天空,那飞旋的白羽
是被他射落的星光
《为什么相逢》
石头把水碰痛，浪晕了
打着漩，去了远方，一只翠鸟得意起来
拣拾起鱼的鳞甲
那个傍晚，我脱尽鳞甲，低着头
没看见对面灌木丛挂着一条红围巾
那夜，红围巾咳嗽了一个晚上
《风吹过来 》
象有预感似的,菜地西红柿
说着说着,就开始脸红,眼睛象兔子
说着说着,整个身子都红起来
以至提着她的那只手
都浸润着血
这个下午,飞过一只蜻蜓
跟着,风吹过来
跟着,一个西红柿挣脱茎、叶子,想飞
却听到嘭的一声，象叹息
西红柿落在地上
《我蹲在一棵结满老年斑的树下》
这棵树，关节炎一定疼痛
因为他畸形，最该发育健壮的童年
却有一根勒痕，嵌进肉体
这棵树，依然伸进天空
像大河屹立，把绿的河水泼向原野
覆盖着村庄、蚂蚁、路
此刻我蹲在这棵树下
轻质的河水，溅满眼眶
我还感觉到她微暖而凉的体温
她让我静下来，并收扰我
内心的垃圾，以及不可遏止的对另一棵树
的思念：青山脚下，父亲坟头的老槐
《冬至》
羊在坡上,就听到了磨刀的嚯嚯声
羊在圈里,就嗅到重重的杀气
羊上了桌子,就迅速围扰另一群羊
羊听到了他们在小心论议今年的汤
没有了往年的
白
《萤火虫》
提着灯笼,在找一个丢失灵魂的人
打着哑语,在喊那个过路的
你要转来呀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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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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